楊陌松了一口氣,腿一軟,以刀撐地,才勉強沒有跌坐在地。高三郎、岑霜等人忙過來詢問楊陌情況,楊陌搖著頭,看著破破爛爛的攬月刀身,想起了被多貍毀掉的那顆阡陌石,楊陌忽然苦笑出聲:“這下慘了,又要挨罵了。”
距前方斥候匯報天水塞被破,已經過去了整整三個時辰。
鄴鋒寒高居馬上,立于一座山丘高處,遠遠眺望,能在地平線的那頭,看到天水塞四周騰起的硝煙。
斥候交替來報,戰報不斷,那無定軍半城淪陷,居然還能一點點扳回優勢。跟在鄴鋒寒身后的神策軍士卒將領,聽著斥候的朗聲匯報,無不心思沉重,百感交集。
面色一陣變幻的神策副將耿中宵上前一步,緊皺眉頭對鄴鋒寒輕聲道:“大將軍,再不救,就遲了。”
鄴鋒寒瞇起那副凌厲的雙眸,看向遠處硝煙四起的天水塞,片刻之后長嘆一聲,閉眼道:“時候未到。”
耿中霄不依不撓地問道:“難道大將軍真的要對無定軍見死不救?”
耿中宵一語驚人,在鄴鋒寒四周的那些神策將士,頓時噤若寒蟬。
當今圣上偏愛自家神策軍,冷落權柄游離于皇權之外的無定軍,神策大將軍鄴鋒寒,又與無定軍大帥魚世恩向來不合,十八年前無定原之變,二人分道揚鑣,這兩件事,世人皆知。
哪怕此刻神策軍中,也不乏當年無定原之變后離開無定軍而跟隨鄴鋒寒的將士。大家都對無定軍有香火之情,誰也沒有真的想過真要在這個節骨眼上,對無定軍見死不救。
不敢不救,也不敢當出頭鳥去觸怒鄴鋒寒逆鱗,只能忍氣吞聲。反正決定權在鄴鋒寒手上。卻沒料到冒出耿中宵這么一個愣頭青,見鄴鋒寒不正面回答,耿中霄又道:“魚世恩將軍在和神貍廝殺,天水塞也在和神貍拼命。我們神策五萬大軍就在這里看熱鬧?”
鄴鋒寒扭過頭,直視著耿中霄。忽然想起曾幾何時,自己也是這么一副義憤填膺的神情,逼問著當時拒不出兵的魚世恩。
鄴鋒寒輕笑兩聲,淡淡道:“神策軍與無定軍不同,我們只練過兵沒打過仗。這是第一次出戰,豈能麻痹大意?這一戰神策軍只能贏不能輸,而且必須贏得痛快,只能大勝不能慘勝,你明白么?天水塞周遭地勢平坦,神策一動,神貍必然會立刻察覺。到時候能追的上他們的,不過你麾下輕騎而已。打草驚蛇,更是下策。”
見耿中宵沉默不語,鄴鋒寒輕笑兩聲道:“鄴某人絕非以一己私情審時度勢的匹夫,時機一到,自然會去為無定軍解圍。到時候,可還指望耿副將為神策立功。”
聽到鄴鋒寒如此清楚的表態,耿中霄不再多說,退后一步,看向遠方。身后那些士卒將領,都暗自松了一口氣。
此時,有一匹黑馬長驅直入,傳令卒背上靠旗招展,卻與先前的斥候背道而馳,從南邊入營,穿過神策軍肅穆待發的軍陣,來到鄴鋒寒的面前。
傳令卒對鄴鋒寒耳語幾句,便看見鄴鋒寒神色突變。
遠處天水塞中,似乎隱隱有轟鳴炸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