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世恩自己不怕死,但是得為無定軍數萬大軍留退路,又哪里敢把事情做絕?何況劉威揚自從組建神策軍之后,對于無定軍就頗有些冷淡,心里還是責怪當初魚世恩不肯站出來支持自己北伐。是以就算魚世恩上告,也得不到想要的結果。
從一開始就錯了,后面就只能一路錯下去。憑借魚世恩的手腕,之前一直能勉強保證三軍供應,并且在糧荒到來之前取得兩次大捷。按照他的推測,照這樣下去,不等糧食問題爆發,朝廷的犒賞命令就會到。那個時候莫崇山也不至于趕盡殺絕,只要能保證三軍不餓肚子,其他一切都好說。
沒想到莫崇山這次居然玩的這么絕,直接斷了無定軍補給。顯然是存心要對無定軍這個軍事團體下毒手。自古來鳥盡弓藏,不曾想莫家人不待鳥盡兔死,就先要藏弓烹犬。倒不是說莫家人愚笨如此,而是對他們來說,隨著這場大雪落下,最大的敵人已經從神貍變成了太子劉宸英。之前因為軍械之事,劉宸英為無定軍說話,魚世恩又向來不和莫家人親近,以至于讓莫家和劉宸毅認定無定軍乃是太子一派。
太子和二殿下的沖突不是一天兩天,不過有劉威揚在上面,大家的沖突都有底線。一方動手剪除另一方軍事團體,這根本是不可想象之事。事情到這個地步,只有一種解釋:雙方已經到了圖窮匕見之時,不知幾時就會發生直面沖突。一如兩軍交戰,之前只是斥候交鋒,小隊試探,現在則是大軍列陣廝殺。
不論是對于燕國還是對于無定軍來說,這都是一個極為可怕的信號。魚世恩眉頭緊鎖良久無言,許久之后才嘆口氣說道:“事情已經到了這等地步?”
“或許眼下還沒有,但也不會等待太長時間。這次的糧荒,很可能就是個發端。代州有糧,可是沒有民夫。大帥久在軍中,這些道理自然明白。不管是誰,也不可能一下子變出幾萬夫子。尤其是之前的夫子無辜被害,老百姓能跑則跑,不能跑則上山落草,官府能找到的青壯不多。不是不想運糧,而是有心無力。二殿下絕對不會認錯,更不能讓人揭露他殺良冒功之事。”
“界牌關還有不少夫子呢。”
“壞事就壞在那里。張世杰肯把這些夫子給代州用么?”鄴鋒寒苦笑一聲:“大帥,我是你帶出來的人,我都看得出來的事,你又怎會看不明白?如今這事不光是壞在無定軍疏遠二皇子上,而是壞在無定軍既不親近二皇子也不親近太子。二殿下固然希望無定軍死,太子那邊也未必希望無定軍活。”
“那你呢?”魚世恩聲音一寒。
鄴鋒寒正色道:“鄴鋒寒永遠忠于無定軍!但是神策軍主帥,必須為神策軍考慮,這些也是大帥教我的。這次大雪封路,還不知道幾時有糧食運來,神策軍的糧草也得省著用。若是分一半給無定軍,殿下固然不會答應,下面的兒郎也不會。就算我下了這道命令,也難以執行。希望大帥能體諒末將苦衷。”
魚世恩無話可說。
他呆呆坐在那里,眼睛望著窗外,目光黯淡。鄴鋒寒幾時離開他都未曾注意,也不在乎。當日為了給燕國保留些將種,也為了讓新軍能掌握在正確的人手里,自己和鄴鋒寒假意反目。如今卻是真的翻臉了。
不管兩人心里多體諒對方,今后注定是敵人。搞不好還要刀兵相向。為何會弄成這般模樣?到底是自己錯了?還是這天下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