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同館客廳內,蘇慎端坐上首,一左一右,正是項昌與趙正風。
趙正風微微瞇起眼,看向這位聞名天下的大學者。其年紀算不上大,卻有著與年齡不相稱的沉穩,讓人不敢輕視。在蘇慎開口之前,趙正風搶先道:“蘇大學士,聽聞前幾日京城內出現刺客,可有此事?”
蘇慎輕抿一口茶水,先是一愣,旋即笑道:“蘇某出身寒門,幸遇名君一朝發跡。以布衣之身一躍而為宰執,自然會惹人仇視。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此等事說來快意,真落到頭上便知道其中滋味,被人行刺亦是情理中事。”
項昌哈哈大笑:“蘇大學士死里逃生,卻似清風拂面,全然不懼,這份膽色項某人著實佩服!”
蘇慎微微一笑:“我大燕子民不拘文武,都有這么一副膽量。否則又怎能為南曜頡頏神貍,保各國平安?不過大燕雖勇猛,卻也不能孤軍奮戰。今日召見二位,所為無他。前線戰事有變,此刻的大燕,正需要齊楚兩國出兵助陣。”
趙正風看向面色如常的蘇慎,本以為此次突然召集齊楚使節,與那祖廟被毀一案和京城刺殺案脫不開干系。怎料直到夕陽垂暮,蘇慎依舊在戰勢圖前指指點點,只字未提京城內發生的諸多古怪事件。
趙正風也不是庸臣,他早早發現了今日蘇慎所說,依然不過是這幾月來聽爛了的陳詞濫調。雖然在蘇慎的言辭遮掩下,說的煞有其事,但毫無疑問,以蘇慎的能耐,不會為了神貍的這些細小動作,特地召集自己與項昌商議些什么。
趙正風看向側面,項昌面色平靜,但是手指總是在桌面上不經意地敲打,盡顯焦躁。偶爾答復兩句蘇慎的問話,也是敷衍了事。
此刻項昌和趙正風都明白,名義上是蘇慎召見使節,實際上,是他二人被軟禁于此,蘇慎必然在背后做了什么布置,而他二人形同質子,被扣押于此,自然沒有一點辦法。
而在門口守了大半天的阿全,百無聊賴。只是靠數著面前的經過的車馬,打發時間。但幾個時辰下來,即使是阿全,也察覺到了一絲古怪,似乎總有那么同一批人,繞著這混同館打轉前行,但真要細想,他又找不出個所以然來。
突然間,身后門扉洞開。
趙正風、項昌二人快步離去,臉色疲憊,似乎是一天的激烈爭辯,令二人疲乏不堪。當然,這份疲憊,也不過是二人所作的表面功夫。
蘇慎仍舊端坐混同館內,沏茶不語,隨后頭也不抬地自嘲道:“講了一天廢話,也是件苦差事。”
話音未落,就有一道漆黑人影卷入門內,黑衣蒙面,快步走向蘇慎。蘇慎放下茶碗:“可有收獲?”
“回稟大人,”黑衣人撤下面紗,正是雷星亮,“二人與驛館內的住所,沒有絲毫異樣,只是……發現了一封古怪家書。”
“寫了什么?”
“子病,速歸。”雷星亮頓了頓,補充道,“趙正風長子早年病死,次子戰死沙場。而項昌不曾成家立室,更無子病一說……”
蘇慎輕笑:“趙正風長子病故的那年,趙正風正于木蠻國內協力平叛,未曾回鄉。事后獲此家書,長子早已病逝入殮,趙正風一夜白頭,在清客雅士間被傳為佳話。”
雷星亮撓了撓頭:“那這封書信,只是趙正風留在身邊,做個念想?”
蘇慎再搖了搖頭,淡然道:“十幾年前的事了,家書不可能保存完好。想必是齊王寄給趙正風的罷。”
話一出口,蘇慎立刻皺起眉頭,然后無奈釋懷道:“可惜多半已經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