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間,萬里青山已成過眼云煙。王佑扶欄遠望,南曜的海岸逐漸模糊于海天一色的邊界,分辨不清。
昨日最后一次補給完成之后,海龍舟真正駛向了汪洋大海,開始征程。
從運河到海口,一路上風平浪靜。在蘇慎周全縝密的計劃下,沒有什么需要操勞心思的事務。因此王佑也就難得的清閑下來,有時間去想一些不曾想過的問題。
除了燕皇之外,整個海龍舟上最顯眼的莫過于蘇慎與耿中宵,二人一文一武,位極人臣,卻時常舉棋對弈,談天說地,讓那些梟衛影衛大開眼界。
丞相蘇慎素來是一副儒生模樣,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倒是情理之中。
可誰也沒想到耿中宵這一介沙場武夫,與蘇慎手談竟然毫不遜色,甚至偶爾能聽見蘇慎贊嘆耿中宵棋路勇猛,一往直前。。
起先,二人只在蘇慎或是耿中宵的房中博弈,后來便放開了許多,在甲板、艏樓等各個地方,都能見到二人對弈的身影。若是一局未了便因故中斷,便由蘇慎記下棋局,等到空閑時間,二人再聚,再由蘇慎復盤,繼續廝殺。
幾次來往,就連雷星亮和付歡這樣謹慎敏感的人物,也難免對二人下棋的結果和緣由深感興趣。
但奇怪的是,如此趣事,燕皇王佑竟然不聞不問。甚至在得知二人交往甚篤之后,王佑連傳喚二人的次數都少了些許。從不去干預二人。
海風拂面,蘇慎落下一子,再屠大龍,耿中霄微微一笑,棄子投降:“文曲星君,果真名不虛傳。”
蘇慎搖了搖頭:“六勝三負,算不得大勝。”
耿中霄一邊在腦內復盤揣摩,一邊苦笑道:“丞相可別挖苦我了。”
蘇慎輕輕搖了搖頭:“耿將軍十八年前便身負要務,投身軍旅,如今更是忙碌于塞外事務,為大燕守國門。而我不過是個無所事事的落魄師匠,閑來無事研究棋術,也不過小勝而已。這樣看來,怎么能算大勝呢?”
耿中霄笑道:“丞相沒有全力以赴,這點眼力,我還是有的。”
蘇慎更是笑了笑:“既然能看破這點,豈不是說明耿將軍更加不可小覷?”
二人輕笑,耿中霄向身后招了招手,雷星亮立刻畢恭畢敬地端來酒水,為二人斟酒。
耿中霄舉杯致意,然后仰頭灌下,滿腔豪爽。蘇慎同樣報以回禮,頷首細飲,也是一飲而盡。二人相視一笑,便開始收拾棋盤,都有再下一盤的想法。
那些梟衛影衛遠遠觀看,內心感慨,果然英雄惜英雄,這兩人分明一北一南,極少見面,如今卻這般相見恨晚,不知燕皇看到,心里會作何感想。
殊不知此刻燕皇,就在舵樓閣臺之上,默默注視著二人的棋局。
蘇慎自然是聰明人,耿中霄也不是個傻子。天命三分一事,以及如今前往紫薇天宮一事,背后究竟會有怎樣的動蕩,他自然也有所考量。
特別是近在眼前的這位文曲星君,早在他得到破軍傳承之前,便對這位驚世鴻儒略有耳聞。
傳聞文曲星君與大預言師處處意見不和,最后甘愿放棄錦衣玉食,前往大陸當了一個默默無聞的教書先生,游學四方。
就算如此,每每提及文曲,提及蘇慎,天師的眼中更多的還是無奈與惋惜,這少有的態度讓耿中霄印象深刻,也因此,讓他對眼前這位大燕宰相更加好奇。
素來與七曜不合的文曲星君,為何這次乖乖受召返回七曜?為何突然愿意接受七曜安排,入朝為相,輔佐王佑?
之所以答應手談,有一半原因,是想探探虛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