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給顧隨之留足了后路。
只要顧隨之需要,隨時可以去找她。
但顧隨之一次也沒去過。
從那天以后,他再沒見過自己這位姐姐。
哪怕是幻境之中那一面。
在現實中,凌輕殷并沒有在那天去黃沙城。
他毅然決然去了妖族。
此后三千年。
被族人排擠,被天道明里暗里打壓,被別人指著鼻子罵雜種。
抽魔骨,剔神血。
受雷劫,被背叛。
身死,道消。
沉睡千年。
他沒想過向誰低頭。
哪怕是他唯一視為親人的姐姐。
日光影渡,夕陽余暉照到身上,竹簾打下條條陰影。
林慕靜了會兒,問他“神血和魔骨你是一起抽的嗎”
“”顧隨之說,“我還是想對我自己好一點的。”
當然不是一起。
他只是不想要這兩樣東西,覺得它們放在身上都惡心,想要弄出去而已,不是想把自己活活搞死。
雖然他的行為和搞死自己沒有任何區別。
顧隨之眉眼舒展。
“你在海底看到的那段過去的幻象,就是我剛抽完魔骨不久之后,說起來,那條龍活著的樣子你還見過,就是那天黃沙城,急匆匆跑來送死那個泓延妖尊。”
“他不知從哪得知我把魔骨抽了,實力大跌,覺得能打過我了,就跑來找死。”
然后被他一劍劈了。
沉在海里,尸體都爛成了一堆骨架子。
顧隨之想起來都覺得心情舒暢,“神血是后來剔的,嗯就是雷劫之前不久。”
“我這種血脈,想都別想飛升,但天賦太好,還是讓我修到了。”
“我感覺天雷
近了,就開始給自己準備后事。”
“我不想死在妖族,讓他們看見得高興壞了,就到人族這邊來了,挑了好幾個人跡罕至的地方渡劫用,一開始選在北邊,后來看南疆風景不錯,就改成了南疆。”
“幾千年過去,我小時候住的那個村子早就沒人了,我就把它搬到了南疆,埋在我自己墓里。”
最后的那段時光里,顧隨之一個人坐在迷宮的高墻上,身邊只有從自己身體里抽出來的魔骨和神血。
雪白袖袍遮過魔骨淬煉出來的劍,銀發和指尖一樣冰涼。
眼睫低垂,望著眼前一望無垠的冰原。
冰原下埋著的是他的曾經。
幻境里封的是他想象中死后的自己。
和泓延一樣,那其他死在他手里的妖族一樣。
沉睡在一個不知名的地方。
和海水、和山脈、和天、和地、和風融為一體。
地底無風,他也如這片空間一樣死寂。
平靜地等待著自己的死亡。
林慕見過那片冰原,也走過那間簡陋到極點的小屋,觸摸過那里的桌椅板凳。
明明沒過去多久,現在想起來,竟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刻骨的蒼涼。
顧隨之問他“現在有高興一點嗎”
林慕闔了闔眼,唇際泛白,臉色比剛剛才抽了魔骨的顧隨之還要難看。
他閉了下眼,“高興什么高興我喜歡的人終于能有半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