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
觸碰到林慕。
少年墨發飛揚,從始至終站得筆直,遙遙望著遠處的男人。
他朝著身側的虛空中伸出手。
修長素白的十指展開。
隔著兩個世界,幾千年時光,生死兩世輪回。
一抹血紅色穿越時空來在他面前。
輕巧地落入他手中。
那是一把長劍。
劍身仿佛凝聚了無數鮮血,通體血紅,又有著冰晶般澄澈的質感。
它曾經生長在另一個人身體里,和他血脈相連,呼吸相感。
也曾陪伴在那人身邊,走過百年千年輪轉,一劍斬落龍族妖尊。
生死之際,傳到了他的手里。
長劍褪去黑色的塵封,展露出它最真實的模樣。
滔天魔氣拔地而起。
猩紅色氣流反卷,寸寸染黑華彌仙境弟子統一穿著的雪白弟子服。
血墨侵蝕過舒展的九天仙蓮,化作嗜血的魔花,勾勒的金色絲線也浸透了血水,泛出幽深冰冷的光。
金色流蘇沿著手腕垂落,搭在劍柄上。
林慕極輕地笑了一下。
他仰起頭,發絲沿著臉側滑落,那雙眸子也被血紅入侵,從眼梢一點點變黑,只有瞳仁浸泡在鮮血里。
大片血污蔓延,濃重的血色從眸底翻涌起來。
“教訓我”
他輕輕地笑起來“可這里是我的世界啊。”
他聲音太輕,華羽仙尊沒有聽清楚,但林慕的變化卻是清清楚楚展現在他眼前的。
那雙冰冷毫無波動的魔瞳清楚地表明了一個事實
華羽仙尊的瞳孔猛地收縮。
“你竟然入魔了”
林慕漠然看著他。
華羽仙尊嘴唇無力地顫抖,又是痛心又是悲哀
“果真是個孽障我華彌仙境哪里對不起你,我墨天曄哪里對不起你們母子你們一個二個的,就非要讓我顏面掃地嗎”
無論怎么醫治都不見好轉的妻子,日漸枯萎老去的容顏。
他漸漸都記不得妻子曾經的模樣。
取而代之的,只有一個成天披散著頭發撒潑的女人,面目可憎,毫無可取之處,見了他就大喊大罵,讓他去找兒子找兒子
找回來的又是個什么孽種呢
華羽仙尊沉痛地搖頭“你怎么就做出這樣有辱門風的事,當真是真是家門不幸”
“是嗎”林慕勾唇,“你又憑什么代表家門憑你活得久那我把你除了,辱不辱沒不就是我說了算嗎”
墨家上輩也悉數死在了戰場上,活下來的也大多傷的傷殘的殘,早就
在這幾千年的漫長歲月里歸于塵土了。
墨家總共就剩下墨天曄這么一個遺孤。
現在還多了個他。
還當真是,誰活著,誰就代表家族。
這種大逆不道的話,要是放在平時,林慕大概都說不出來。
但誰讓這里是他的心魔。
心魔心魔。
本就是魔。
心魔根植在每個人的心底,與生俱來,舍棄不去,隨著生長越發壯大。
惡念積蓄到一定的地步,和真正入魔也就只是一線之隔。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不止林慕,華羽仙尊又好到哪去呢
華羽仙尊看不到,早在林慕說出“這是我的世界”的那一秒,他就褪去了人形,變成一個黑色的陰影。
就像一灘融化的墨黑色淤泥,從泥潭里聳立起來,有頭有四肢,但是沒有五官。
突兀地站在大殿中央,身上黑色粘稠液體不斷滴落。
消失不見的嘴里還在一句接著一句地咒罵
“你怎么就一點都不懂事,明明知道你弟弟經受不起刺激,還天天去看你母親你是不是知道他心臟不好,故意刺激他”
“你為何如此小氣一把劍而已,你弟弟想要,你就送給他,大不了回頭我再補給你,你師兄也說了會補償你,你就非要這么斤斤計較嗎,果然是外面回來的,眼皮子淺,一身小家子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