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順風順水的另一面,就是無波無瀾。
他太過幸運,反而覺得什么都沒意思。剛財務自由那幾年,他當過背包客,一個人跑去非洲看動物遷徙;也曾為鄉村兒童捐款建校,但煽情的剪彩儀式讓他敬謝不敏;為了尋找刺激,他還嘗試過極限運動,可是很快就膩了
韓峋自嘲,說自己要是現在就死了,墓志銘肯定空空如也,無聊到一個字都刻不出來。
朋友銳評“你這純屬自尋煩惱,沒事找事,為賦新詞強說愁。你要想找刺激的話你就去炒股,去投資,去創業,把你的錢都燒光了,那絕對夠刺激。”
韓峋覺得這建議很不錯。
于是他真搗鼓出一家咖啡店,買店面買設備外加裝修砸了近一千萬下去,咖啡店終于開張了。
開業三個月,日營業額兩百。
朋友嘲笑他“哈哈,瞎幾把燒錢的感覺怎么樣,后悔嗎”
韓峋“還行。”
朋友覺得他是嘴硬,但是韓峋沒說謊,他真覺得還挺行的。
咖啡店確實沒客流,只有放學后滿地亂爬的小學生、把這里當老年活動中心的夕陽紅交際舞團、還有一位總是點最便宜的冰美式的作家客人。
他叫陳咚。
這應該不是真名,是他的筆名吧。
韓峋上網搜索過陳咚的作品,說多不多,說少不少。科幻,散文,兒童文學,都有涉獵。
真了不起啊。
韓峋感慨,陳咚有一肚子的墨水,他的墓志銘一定字多到刻不下吧。
陳咚今天起晚了。
怪只怪他昨晚做了個莫名其妙的夢,夢到他死了,但是死后也不得清凈。葉星友搖身一變成了他的編輯,跑來他墳前敲門,問他打算請哪個作家給他的墓志銘寫序言、腰封推薦語、書背點評。
他氣的從墳里爬出來抱怨“這是我想請誰就能請的嗎我想請魯迅,魯迅也不認識我啊”
總之,夢很荒唐。
等陳咚拖拖拉拉地從被窩里爬起來、給兔子窩重新添了草、一邊玩手機一邊扒拉了幾口自己做的午飯之后,時鐘已經指向了下午兩點。
他又糾結了半小時“今天還要不要去咖啡店工作”,最終,稀薄的存款數額戰勝了惰性,鞭策他背著他的小電腦踏上了漫漫長征。
遠遠的,他注意到咖啡店前的空地上聚集了十來個人影。他們兩兩搭配,男士扶著女士的腰、女士搭著男士的肩頭,隨著“一二三,一二三”的口號聲,在空地上優雅地旋轉著。他們一邊跳著舞,一邊變換著隊形,一會兒排成人字形,一會兒又圍成圓形,花樣繁多。
陳咚認出了他們這不是曾經雄踞小公園一方、最近江湖地位一落千丈的夕陽紅交際舞團嗎
那位站在正前方領舞的正是新任團長花開富貴嬢嬢,她領口挽著鮮紅的絲巾,就像是一朵紅艷艷的雞冠花,在風中招搖。
陳咚下意識地縮起脖子,繞了一大圈,趁著他們不注意跐溜一聲鉆進了咖啡店里。
咖啡店還如往常一樣,安寧,平靜不,不對,只見在咖啡店最中央的兩張大桌旁,幾件款式老舊的外套搭在椅背上,還有保溫杯、老電腦等一應設備堆放在那里,看來夕陽紅舞團剛在這里蹭了if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