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不栩尚未回答,叫阿伊格的年輕人上前來道“回來就回來,不回來你要念叨,回來了你又要打人,你是不是年紀大了腦子糊涂了”
老頭子氣得掄起拐棍又要打他,其他人紛紛上前去勸,老爺子才堪堪收起拐杖。他其實也沒有真要打人的意思,只是做做勢罷了,這一番鬧騰天都已經亮了大半,黎明灰蒙蒙的天空之下,燃燒的火把徐徐升起裊娜的青煙,隨即與涼風晨霧逐漸融合,消散。
老多諾拄著拐棍往營地深處走去,阿伊格和言不栩跟在他身后,大概是因為天已經亮了,附近的帳篷里時不時有人影鉆出,不論男女老少都高得出奇,瘦子如竹竿,魁梧的像是門扇,于是那帳篷也都要比普通帳篷大一些,擠擠挨挨,土撲撲的黑褐色連綿在一起,竟如聳立的山石一般。
不時有人和老多諾打招呼,而在看到他身后的阿伊格和言不栩之后這些人卻都是神情一變,尤其是看到言不栩,簡直跟見了小鬼見了閻王一般,唯恐避之不及的樣子。
言不栩對其視而不見,阿伊格卻嘲諷地笑道“你當時只是在營地里待了半年,但卻給他們留下了一輩子的心理陰影。”
說著大笑三聲,絲毫不顧忌的模樣,惹得多諾又扭過頭瞪了他一眼。
“你剛才又和羅布吵架了”多諾甕聲甕氣地問。
“吵了就吵了,”阿伊格不耐煩地道,“我又不會把他怎么樣,放心,我就算要把他怎么樣,也會在你死之后在做。”
“你就盼著我死呢。”
老人似乎對生死的話題并不忌諱,而阿伊格咧嘴笑道“對對對,你死了我就把那些從前欺負我的家伙都殺了,為了我不成為殺人犯,你還是好好活著吧。”
說話間,三人到了營地邊緣的一座帳篷前。這帳篷已經頗為破舊,好幾處都能看到有縫補的痕跡,棱角也都磨損褪色,和老頭兒一樣顯得滄桑無比。
“你們倆怎么想起來回來了”多諾問道,他卷起了帳篷入口處的門簾。
“是他要回來的,”阿伊格指了指言不栩,大步走進了帳篷里,“我本來也沒打算回來。”
“城市怎么樣”多諾問道。
“就那樣吧。”言不栩不置可否地答。
其實他每次來多諾都要問這個問題,而他也都如此作答。或許多諾真的因為年歲過長而有時候的確有些神志不清了,也有可能是言不栩每次來的間隔時間太久,多諾忘記了,畢竟從他離開荒漠的巨人部族之后,已近過去了足有十幾年之久,而在這十幾年里,算上這一次,他也就回來過寥寥四、五次罷了。
“這次回來呆多久”多諾用拐杖戳了戳一進來就躺在地氈上的阿伊格,但是阿伊格只是像一條毛毛蟲似的蛄蛹了兩下就不動了,半死不活地道,“看他吧,但是最多一天,我們還要去別的地方。”
多諾將拐杖一扔,費力地坐在了阿伊格身旁,他身形枯瘦,席地而坐就像是幾截樹杈子支棱在了一起,半晌,他才道“
那就早點吃飯,免得天黑了,路不好走。”
言不栩低下頭問“羅群族長住在哪個帳篷”
多諾抬起頭耷拉的眼皮“怎么了”
“我找他問點事,”言不栩道,他頓了一下,又補充,“放心,不是去打人的。”
“中間縱列第三個,”多諾絮絮地道,“你就算要打我也攔不住,不過羅群得了病,估計活不了多久了,我們的族長馬上就要換咯。”
“要換族長”一直躺在地氈上沒動的阿伊格忽然一骨碌爬了起來,“換誰,該不會是羅布那個飯桶吧。”
“他也配”多諾嗤之以鼻,“前段時間羅群一直在和更東邊一些的安河部族商議合群的事情,但是不知道為什么,最近卻又沒聲息了。安河的人和車輛、物資都比我們多得多,合群是好事等真的合群了,族長就只需要一個,安河本人來當就夠了。”
“東邊,”阿伊格若有所思道,“我們昨天晚上還遇到了東邊的車隊,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安河那邊的人。爺爺,你知道他們為什么要在這時候運礦石嗎,不怕越境者搶劫”
“運礦石”多諾不以為然,“打仗是伯爾尼人和越境者在打,關我們什么事,而且平時的車隊運輸難道就不會遇到越境者搶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