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仍舊低眉順眼,只敢借著眼角余光瞟墻上的光影。
“賀大人惶恐什么”晏長珺的語調悠悠,似乎是有些興趣。
賀鏡齡只道“殿下萬金之軀,臣豈敢斗膽同乘,倘若,倘若”
晏長珺這次笑音娓然,“倘若什么抬起頭來。”
語調不容拒絕,音波震蕩,賀鏡齡無意識地便抬起了頭,對上那雙狹長鳳眸。
二人中間僅僅是隔了一幾之距。
賀鏡齡喉頭一滾,忸怩片刻道“倘若有心人知道,添油加醋,壞了殿下名聲怎么辦”
她說完,仍舊一副愁眉不展的樣子。
但心里已經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她自然是有把握才這么說的。
嘉瑯公主晏長珺,如今已橫死了兩個駙馬,就算如此還有人上趕著想要與她“結親”,其實到頭來連公主府的門都進不了。
大抵他們也覺得羞恥,從不與外人說道。于是乎,賀鏡齡自然而然地也就“不知道”了。
但這天下總有不透風的墻,時間久了,加之這長公主的那些招搖行徑,大家或多或少也都知道一些。
馬車轆轆而行,燭影輕微晃蕩。
晏長珺合眸,在心頭算著路程。皇宮的刀槍劍戟碰撞聲音已然遠了,差不多了。
賀鏡齡而今只恨這馬車還不夠大鳳髓香的香氣纏在鼻尖,讓她很不自在。也不知道她方才說的那一句“壞了公主名聲”是否弄巧成拙
不知多久,晏長珺出聲,“賀大人方才是說,壞了本宮名聲”
終于說話了
賀鏡齡如蒙大赦一般抬眼過去,那雙鳳眸中漾著意味不明的笑。
“是。”賀鏡齡打從心底佩服自己,天生就可以吃這碗飯一個“是”字,都可以讓她說得這么字斟句酌
晏長珺忽而側身,撩了撩窗簾,心中塵埃落定。
賀鏡齡的“是”字讓她頗覺有趣。
她們之間不過一幾之距,況且中間也不是完全阻隔。
轉瞬間,賀鏡齡便看見那張如花如雪的昳麗面容驟然放大幾倍,她發現晏長珺的瞳珠并非純然漆黑,帶了些棕褐。
薄薄的眼褶上挑,鼻翼微微翕動。
但最要緊的不是這些。
鳳髓香的香氣愈加濃烈,混雜著灼熱的唇息一起撲來,卷纏在賀鏡齡的鼻尖。
晏長珺欺身而來,賀鏡齡心下大駭,第一反應便是往里面瑟縮但她很快反應過來,晏長珺根本就不會碰她。
從書中的第一個字,到最后一個字都封心鎖愛,這位殿下是有好好地踐行沒碰男配一根毛。
她又不是男主,而男主和女主自幼就認識。
晏長珺的確沒有碰上賀鏡齡,纖長皙白的手指恰在快要接近下頜的一瞬止住也就在那一刻,賀鏡齡往后縮了一下。
墻上黑沉倒影凝住,鳳眸中霎時渲出意味不明的深色。
晏長珺方才沒忍住,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好在這家伙往后面縮了縮,才讓她們沒碰上。
她的確想觸碰這皮囊,但撲到她鼻尖來的是一陣刺鼻且陌生的麝香氣。
雖無傷大雅,晏長珺心下還是不虞。
賀鏡齡心中駭浪滾滾,她眼睜睜地看著櫻唇一張一合,明明近得快要貼上,唇息滾燙,卻開始揶揄人“壞本宮的名聲賀大人這是才在京中當值么你不知道繡春衫”
晏長珺故意將語調放得很慢,像一根羽毛似的,撓得人心癢。
唇息噴出的熱氣,仿佛要灼了賀鏡齡的整只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