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遙盯著手心的那瓣橘子看了半晌,抬手送至唇邊。酸甜陌生的果香充盈口腔,從筑基后,她就沒吃過這些凡人的食物了。
還剩下最后兩瓣,小女孩在大殿里環視一圈,大概覺得坐在主位的虞望丘是說話最好使的人,于是在眾人有些詫異的目光里走上前。
方遙還未來得及制止,就見小女孩已手腳并用的爬上那張寬大的掌門椅,小胖胳膊伸直,把僅剩的兩瓣橘子遞到虞望丘的嘴邊,甜甜道“爺爺,吃橘子。”
一聲軟軟糯糯的爺爺,把虞望丘叫得心都化了,他看著面前漂亮討喜的女童,忽又想起方遙小時候的模樣。
那時候,她也愛梳這樣的雙丫髻,穿著小裙子叫他師父,可她年少老成,性子沉悶不愛講話,未曾有過這么活潑的時候。
虞望丘身子前傾低下頭,就著小團子的手,把橘子瓣吃進嘴中,又抬手捏了捏她頭頂的丸子發包,慈和地笑“真是個懂事的孩子。”
女童毫不怯場,淺棕色瞳仁里閃爍著好奇“爺爺,我能摸摸你的胡子嗎”
“摸吧。”
虞望丘把她抱在腿上,任由她的小手撫摸他花白蓬松的胡子,女童開心地笑起來“軟軟的,像棉花。”
童真無邪的語氣把虞望丘逗笑了“小娃娃,你叫什么名字”
守拙、蘇明畫、景郁三人看得有些傻眼,這還是他們那疾言厲色、動不動就要宗規處置的師父嗎
怎么連聲音都夾起來了
女童歪歪頭,覺得這個面容和藹的老爺爺,跟她見過魔宮里的那些人很不一樣,會抱著她坐,還大方地讓她摸胡須,于是乖巧答“方圓。”
“你哥哥呢”
“方正。”
相較于妹妹的社牛和自來熟,方正的性子很沉靜,一點都不像這個年紀的孩子。除了初見方遙時,跟著妹妹抱她大腿,假模假式地哭了一會兒,其他時間總能自己找到事情做。
比如,這會子他正低頭把妹妹給他的橘子瓣上面的白絲,一點點地撕掉,直到撕得干干凈凈,只剩下光溜的橘瓣,才肯放進嘴巴里吃掉。
兩個孩子皆隨她姓,方遙看了身旁的男子一眼,低聲問“你取的名字”
“是你取的。”男人垂眸看她。
“”方遙沉默。
男人看出她的尷尬,眉眼閃過一抹笑,解釋道“我無父無母,連我的名字是自己起的。當年孩子出生時,我們就商量好都隨你姓。”
方遙想到還不知道他的姓名,便問“你喚什么”
“謝聽。”
方遙默念了一遍,總覺得這名字有些普通,倒有些配不上跟他過分出眾的相貌。
對面的景郁看到謝聽偏頭與方遙低聲交談的樣子,氣得眼尾泛紅,磨牙鑿齒,掌心一直沒離開過劍柄。
蘇明畫隔著他的衣袖拍了拍他的手臂,朝他搖搖頭,示意他不要再生事。
那廂,虞望丘滿意點頭“方圓方正,這名字起得不錯,朗朗上口又暗含天地乾坤。阿圓,你今年多大了”
“五歲半。”
年紀倒也對得上。
突然得了兩個可愛漂亮的徒孫,虞望丘心里是高興的,但是反觀方遙臉上卻不見欣喜,反而眉頭輕鎖,似心事重重。
虞望丘斟酌片刻,提議道“你若在意名聲,不如對外宣稱是你收養的孩子”
跟修士動輒千年的壽命相比,凡人的壽命實在太過短暫。等百年后,那凡人白發蒼蒼,撒手人寰了,他這個徒弟不還是孤零零的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