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透過窗格傾泄而下,如銀霜粼粼,映照著方遙的面容。她身著雪白里衣,墨發散在肩頭,氣質愈發清冷疏淡,長睫輕垂,月色在眼底映出點點柔光。
這是從倆孩子那里拿回來的信物,也是她娘親的遺物。
八歲那年,她被檢測出靈根,拜入靈霄宗。纏綿病榻多年的母親得知此喜訊,竟有回光返照之相,欣喜地握著她的手,親手把這枚玉佩給她。
二百余年過去,娘親的模樣猶如覆了層薄霧,越來越模糊,但方遙依稀記得娘親那雙瘦弱枯槁、血管浮突的雙手緊緊握著她的力度,記得娘親那身處悲哀絕境中抓住了某種寄托的眼神。
娘親萬般叮囑她,讓她跟仙人好好修習,若能修得仙法覓得長生,就不必像娘親那般磋磨受苦了。
而當時年幼的她,想的是入宗后要努力修習,博得仙人的賞識,換些靈草靈藥回來,就能治好娘親的病了。
可造化弄人的是,第二天娘親便撒手人寰。
這枚玉佩她一直貼身放著,從未離身。可見在她失憶前,謝聽與她而言是極為重要之人,她才會將這個玉佩給了他,作為認親信物。
她縱然修得并非無情道,也從未有過成家的念頭。
于劍修而言,手中的劍刃便是他們的信念所在,有了羈絆和牽掛,連用劍的風格也會隨之變化。
方遙不知這是好事還是壞事,但她有些畏怕。有些東西,不曾擁有就不必害怕失去,而一旦擁有,失去的代價會讓人更痛苦,乃至化成心魔。
就像這塊玉佩,斯人不在,言猶在耳。
夜色如褪色的畫卷般徐徐淡去,一輪朝陽自東攀升,驅散了山間薄霧,喚醒沉睡的百鳥,清啼振翅飛出山谷。
凌云峰是宗地五座山里,除主峰外第二高的山峰,平日里寧靜幽謐,但近日里人來人往,熱鬧不少。
靈霄宗的招新尚未結束,但已經招來了不少新弟子,這些孩子還沒分好住所,暫時統一安置在凌云峰山腰的大通鋪內。
方圓和方正被爹爹勒令只許在凌云峰上玩,突然發現山腰上多了許多比他們大不了幾歲的孩子們。他們總是圍聚在一起,玩鬧得很開心的樣子,成功吸引了倆崽崽的注意力。
倆崽崽對長輩們很社牛,但對同齡人卻帶著小心翼翼的試探和防備,悄悄躲在樹叢后觀察。或許是天性使然,這些剛剛能遮住身形的樹叢,讓他們覺得安心。
新弟子們都是剛年及八歲的孩子,玩心未泯,閑暇之余開始斗起蛐蛐來。
倆崽崽看見這些人興奮地圍著一個松木做的小木盆,里面放著兩頭蟋蟀在互相撕咬。輸的一方捶胸頓足,贏得一方拿走了全部賭注。
倆崽崽看得目不轉睛,他們也喜歡捉蟲子,但是沒想過蟲子還能這么玩
接下來的幾日,崽崽們有事沒事就會溜到半山腰新弟子們的院落旁,偷偷看他們斗蛐蛐。
終于在一個日頭燦爛的晌午,方正鼓起勇氣,牽著妹妹湊過去“我們能和你們一起玩嗎”
聞言的小弟子抬頭打量他們“你們有蛐蛐嗎”
“有的。”倆崽崽有備而來,掏出懷里的小竹盒。
“你們懂規則嗎”
倆崽崽點頭,他們偷偷觀察了好幾日,早就把規則弄明白了。
那小弟子遂扭頭高聲道“席師兄,這倆孩子要比一場。”
小弟子這一聲喊,引得許多弟子都往這邊張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