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昭知道這個人為什么看不上她那點愛恨情仇了。
跟他想做的大事相比,什么世家紛爭,什么奪嫡東宮,根本不值一提。
那是通天塔
大繼王朝存續三千年,通天塔便修了三千年。
它是立國之本,也是百姓共同的夙愿。想毀通天塔,恐怕得先滅皇室,再滅世家,然后殺盡天下人。
“你這個忙我可幫不了。”云昭直言,“不會成功的,一點希望都沒有。你這才是真正的作大死。”
她不屑說謊,不屑給他無聊的安慰。
“那怎么辦,”夜風中,黑色斗篷獵獵拂動,他放聲朗笑,笑得狂妄囂張,“誰讓我是天命注定的大反派。”
云昭微妙地感覺自己被冒犯。
她的驕傲,絕不能容許別人做大反派,自己卻只是區區一個惡毒女配角哪怕編故事也不行。
她瞇起雙眼“那你最好祈禱我諸事順利,好騰出手來助你一二。”
“祈禱”他笑了,“向誰祈禱天上的神,還是人間的太上”
這一幕似曾相識。
眼前這個人分明與晏南天并無任何相似之處,但說這句話時,嘲諷之意卻是如出一轍。
“父皇”
晏南天疾疾起身,雙手置于額上,俯身恭敬行禮。
禮畢,抬眸望向那位兩鬢微霜、大步走近的中年男人。
視線微微一觸。
晏南天立刻垂眸道“待溫氏醒來,兒臣定會第一時間稟告。父皇龍體為重,且先歇息吧。”
中年皇帝無所謂地一擺手“無妨。”
他虎步走近,瞥向病榻上昏睡的溫暖暖。
皇帝臉上看不出喜怒“就為這么個女人,和你的儲妃鬧成那樣。”
晏南天低低地回“兒臣不敢。”
“不敢”皇帝哼笑,“你親家母都氣到出手傷人了,你還不回東華宮好生安撫小云昭,留在這里作甚就這么生怕這女子再有個閃失”
晏南天急急欲辯解“兒臣”
皇帝揮手打斷“得了。自你踏入永和宮,眼睛就粘在這女子身上,未曾挪過一寸”
晏南天神色微窒“父皇教訓得是。”
“你呀你”皇帝虛虛指點著他,“莫要忘了云氏與湘陽氏為何偏向你當心自毀長城”
晏南天眸中掠過一絲細微的屈辱。
皇帝看在眼里,神色不顯。
他擺手道“罷了。我晏家的男兒,如何能叫人拿捏一世這女子既是云氏血脈,成婚后一并納了便是,也算佳話。”
“是。”
“只是后院有得你鬧騰”皇帝像個尋常父親那樣,往錦榻一坐,抬手拍了拍身側。
晏南天上前,虛虛落坐半邊。
皇帝嘆息“當初的秦妃,亦是個無法無天的性子。當年便因妒生恨害死你生母,后頭又作惡多端,連累老三一起犯錯”
晏南天低低苦笑了聲“兒臣已不記得阿娘的樣子了。”
皇帝更不記得。
皇帝嘆了口氣,拍了拍他的手背,語重心長道“女子耽于情情愛愛,行事不知分寸,不知輕重娶妻不賢,終是禍。”
“是。兒子明白。”晏南天低垂著眼睛。
皇帝見他實在神思不屬,甚至都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知曉“親家母出手傷人”,不禁笑著搖搖頭,抬手拍了拍他的肩。
“人醒了記得先問樓蘭海市,莫要只顧著兒女情長”
“是”
皇帝滿意地嗯一聲,雙手撐膝起身,擺擺手,示意晏南天不必相送。
“恭送父皇。”
許久,晏南天緩緩起身抬眸,唇角微勾。
老三會敗,很大一部分原因正是宮中治理得如同鐵桶一般,水潑不進。
不像自己,東華宮早晨發生的事,中午之前必定已呈到父皇案上。
多叫人放心。
云昭跳下石柱。
抬眼一看,侍衛長老老實實站在一旁,手扶在腰間刀柄上,神色緊繃。
見她離開危險處,他悄然松了一口氣,肩膀略微垂下。
“老趙”云昭問,“你見過鬼嗎”
侍衛長不知道她想作什么妖,謹慎回道“云姑娘,世上并無鬼魂。”
“哦。”她又問,“那你見過能制造幻象的妖魔嗎”
侍衛長“也不曾聽聞。”
她不問了,踢踏著舊日庭的碎石往回走。
剛回到東華宮,便有一名暗衛悄然跟上侍衛長耳語。
他聲音壓得極低,奈何云昭耳朵靈。
她隱約聽到暗衛稟告“尸體被掘走。”
云昭“喔”
一個用幻象裝神弄鬼的家伙,竟然真刨了晏南天埋的人
這里可是九重山。
輾轉半宿。
次日醒來已是午后,云昭發現窗榻旁的矮案上面多了薄薄一小沓宣紙。
不用看也知道,定是晏南天送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