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娘在屋子里熏再濃的安神香,他都睡不安穩,反倒云昭在邊上和阿娘說說笑笑時,他能露出點安心的樣子。
太上殿中的香火也同樣嗆人。
云昭想起自己很久沒見過爹爹了。
一偏頭,看見遇風云在拜太上。他不知從哪里摸出三根香,拜了九拜,然后插入神龕前的香爐。
燈燭幽幽,這人側臉漂亮,眼睛里微微反射出淺金的光。
“嘖。”云昭再次感到遺憾,“白瞎這么好看的臉。”
要論長相,這人甚至比晏南天都好看些。
只是又冷又憨,氣質便弱了幾分。
云昭講話向來是百無禁忌“你是我見過最好看的人了,當年我看中晏南天,就因為他的臉。”
話音未落,一道雪亮的閃電從殿窗外刺過。
“唰啦”
神龕之上,太上神像短暫定格。
曇花般閃逝時,云昭睜大了雙眼。
“哇”
她這是看見了一張什么樣的臉。
冰雕玉琢,完美慈悲。
因為一閃即逝,更叫人頭皮發麻,脊如走電。
這可比遇風云好看不要太多。
短暫一霎,高下立判,那確實是神和人的差距。
云昭向來無法無天不敬鬼神,性子一起,當即裙擺一掀,跳上神龕。
遇風云“哎”
“嘭。”
云昭踏上香木底座,隨手撩開一側垂幔,定睛望向那張霜白霜白的臉“我來還愿了太上”
話未說完,眼前雷鳴電閃。
那張臉還未看清,便隱入了風雨。
遇風云的呼聲遙遙拋在遠處“不可瀆神”
“嘩啦啦”
可怕的暴雨擊打著船桅,巨浪聲如雷響。
云昭衣裳濕透,手腳冰涼,身體失控一般左右搖晃。
“轟隆隆”
水桶粗細的閃電一道接一道劃開天空,借著閃逝的電光,她看見周圍是一座又一座黑沉沉的山峰其實不是山,是浪。
巨大的獵鯨船在暴風雨中浮沉,心臟沒著沒落的。
云昭看見了一個又一個渾身濕透的人。
他們抓著船繩或是舷板,驚恐地望著同一個方向。
巨浪聲、雷鳴聲、暴雨聲、船體嘎吱聲,碾壓著每一個人弱小的身軀。
喊不出任何聲音。
云昭循著眾人的視線望過去。
暴雨撲面,眼皮被打得生疼,她艱難穩住身體,瞇著眼,望向雨簾那一邊。
只見一道人影被獵鯨巨叉刺穿,懸在船頭。
即便身處鋪天蓋地的聲浪之中,她仿佛仍能清晰地聽見一道道令人渾身發寒的細微聲響。
“嗤、嗤、嗤、嗤”
每一聲響,他的身上便如凌遲一般,出現可怖的傷。
這是溫長空的死亡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