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線越來越暗,上下左右都是暗海,沒有聲音,沒有生物,什么也沒有。
越往下,越只剩她孤零零一個。
撥動海水的手指慘白顫抖,她其實根本不通水性,別人不知道,晏南天卻很清楚。
他明明知道,卻扔下她。
海水咸辣,云昭眼睛刺痛,卻又不敢閉上。
她漸漸有點憋不住氣了,胸膛疼得要炸。
吐出一串氣泡時,云昭怔怔想這世間,真的會有因果報應。
溫長空的死相像極了被他獵殺的鯨。
云昭曾把溫暖暖按進水里窒息,今日便輪到她自己。
彼時,晏南天站在她身旁,對溫暖暖袖手旁觀;如今他英雄救美,帶著溫暖暖走了,把云昭一個人丟在深海,死了也無人知道。
好難受。
身體難受,心也難受。
她大概是回不去了
“喂喂喂,”耳畔有人說,“惡毒女配傷春悲秋不好吧”
這個人的嗓音在深海里顯得清冽冰寒。
卻是明明白白帶著笑。
云昭雙眼微睜。
是他。大反派。
她性子驕傲,在人前是絕不肯露怯的,尤其是面對這么個敵我難辨的家伙。
她強忍著肺腑欲炸的痛苦,硬生生把即將倒出的最后一口氣憋了回去。
余光撇見他的黑色斗篷,她揚起手,朝他漫不經心揮了揮,示意他想多了,她沒有傷春悲秋,只是在專心潛游。
她總愛說晏南天端著,其實她自己也很能裝。
她打了個手勢,示意繼續下潛。
他悠然浮在她身側。海水將他的斗篷蕩到身后,光線昏暗,看不清他的臉,只知道臉色霜白,瞳色極黑,骨相驚絕。
他唇角微挑,那一抹笑很難說是善意還是惡意,大概就像來看她死。
云昭還不服氣了。
她劃動雙手,一下一下奮力游。
你這樣是活不到樓蘭海市的。他好心提醒,“你只游了”
他回頭望望身后,將一只勁瘦蒼白的手伸到她面前,比了個“很小很小”的手勢。
“這么多。”
云昭面無表情繼續游,心底卻知道他說得沒有錯。
她確實快到極限了。
他湊到她身前,看了看她的臉。
“很少有人絕境不求神佛。哪怕臨時燒香,萬一就真來個神仙呢。你怎么一點虔誠都沒有。”
他說著說著,自己笑了起來,“難怪來的是我。”
云昭想所以你不是神,不是仙,就是個妖魔鬼怪。
“怎么樣,我教你游水”他好心說。
能活,當然沒人想死。
云昭點點頭,伸手去揪他斗篷,抓了個空。
他旋身掠到她左側。
云昭看過許多稀奇古怪的話本子,其中自然有不少發生在水下的香艷故事。
譬如肢體親密接觸,譬如嘴對著嘴渡氣
只見他手一晃,捧出個挺大的東西。
陰暗深海中,骨手般修長的十指相當惹眼。
蒼白、堅硬而凌厲,扣著一只大海龜。
云昭“”
他獻寶似的揚了揚這只四腳扒拉的龜,示意她跟著老師傅學。
大海龜非常配合,撲棱撲棱在她身前游。
云昭懂了,香艷故事果然只屬于男主角和女主角,比如晏南天和溫暖暖。他現在大約已經給她渡過氣了。
云昭盯著用力滑翔的海龜,終于憋不住氣,胸口膈肌一顫,嗆咳。
海水涌入口中。
然后順著兩側唇角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