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呢
不知從何時開始,其余皇子都認定云滿霜再沒有拉攏的必要,只欲除之而后快。
明槍暗箭、陰謀計算。
一步又一步,自己被推著、被逼著,從一個純臣戰將,漸漸成了鐵桿七皇子黨彼時兩個人性命相托,倒也不曾覺得不快,只道是命中注定。
可若是
“敬忠是不是高手,您若有心,自能試出。”晏南天淡聲道,“只是人生在世,難得糊涂。”
云滿霜深吸一口氣,長長吐出。
“說罷。”云滿霜問,“那個心思深沉的帝王,他想要,做什么”
晏南天收斂了全部笑意,一點一點坐直身體。
默然半晌,他眉眼低凝,沉聲正色“要動湘陽氏。”
云滿霜后仰吸氣,下意識便道“沒理由”
“有。”晏南天緩聲開口,“天下皆知,通天塔若成,湘陽必是第一功臣。”
這句話他在云昭面前也說過。
那么聰明的姑娘也沒能察覺其中深意,她還挺驕傲。
云滿霜一臉不解“那為何要動功臣”
這也遠遠沒到烹狗藏弓的時候吧而且湘陽氏只是商人,也不存在功高震主之說。
晏南天嘆了口氣。
他就知道眼前這位也不會想到。
他們都是純真赤誠的人,想不到那些陰暗幽微處。
不像自己,本質上和父皇是一樣的人,所以才能覺察到那顆兇險刻毒的必殺之心。
晏南天深深望進云滿霜的眼底,內腑微微自苦若是可以選,他又何嘗不想做對方
這樣的人
晏南天微嘆“身為主上,自然是喜歡功臣良將。”
云滿霜肅容頷首。
晏南天唇角勾起一絲微嘲“那若是身為佞臣、平庸之臣呢”
云滿霜皺眉“什么”
晏南天輕搖了一下頭,不再往下說,只用蒼涼的目光一瞬不瞬注視著對方。
云滿霜只是訥于言辭,并不真的是個傻子。
他眉眼間的疑惑很快就開始消退。
他一點一點睜大雙眼,瞳仁卻在不斷收縮。
他輕輕吸了一口涼氣。
天子是這天下的主子,臣子下屬的一切功績,自然都要算在天子頭上。
可若是變天了。
通天塔成,仙神下凡。
世人若是都說建塔功在湘陽氏,那,如今坐在鑾座上那一位,又算什么呢
帝王手握生殺予奪的權力,為何要去賭仙神的“恩寵”倒不如滅了湘陽,永絕后顧之憂。
想通的瞬間,當真是寒毛倒豎、冷汗如瀑。
云滿霜抬起眼睛,盯著晏南天那張涂白的、涼薄帶笑的臉。
短短幾個瞬間,這位身經百戰的大將軍仿佛突然蒼老了十歲不止。
云滿霜沉聲開口“他不想落人話柄。”
所以帝王正在等待,或者說制造一個機會。
“不錯。”晏南天嘆息,“風雨欲來,我一直在憂慮如何破解危局。湘陽氏若是自貶自損,絕不可行揣摩圣意已是大忌,更遑論揣摩到圣人不可說的心思”
云滿霜輕輕點頭。
但凡湘陽氏露出一星半點“讓功”的意思,那更是自絕生路。
帝王的尊嚴,絕對不容踐踏。
晏南天直言“云氏手握重兵,身后站著巨富湘陽,多多少少總是父皇的心病。倘若您當真鋌而走險,舍棄云府上下,孤身在西境割據稱王父皇其實并沒有很好的遏制辦法。”
“明白了。”云滿霜沉重道,“云氏與湘陽氏反目,正是他所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