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清晰地感覺到無數視線落在自己身上。
有同情,有嘲諷,也有嘆息感慨。
湘陽秀用帕子掩住哽咽,云滿霜抬手攬住她的肩。
云昭偏頭望向殿外。
煙花一瞬一瞬照亮她的臉,她揚了揚下頜,沖著所有人展露笑顏。
神采飛揚,睥睨眾生,高傲又囂張。
一襲綠裳光華流轉,絕世美人傾國傾城,令人屏息贊嘆。
云昭笑著收回視線,轉身欲拜。
手中的紅綢忽然動了下。
她知道他牽著紅綢只是幻象,紅綢另一端自始至終垂在她身側。
她笑笑地瞥他一眼,便要去拜那神像。
“嗯”
似乎哪里不太對。
周遭的神官都在倒抽涼氣,反應快的已經撲伏在地,低呼太上。
云昭定睛望了望。
只見手握紅綢的這位,雙目幽寂如永恒的暗夜,視線平平從她頭頂掠出。
目中無人,六親不認。
真身竟然來了。
他面無表情,身軀微僵,對著她直直拜下。
云昭猶在愣神,身后已是一片連綿的提醒聲。
“拜啊,快拜”“夫妻對拜”“神妻,快拜”
云昭后知后覺俯身拜下,頭頂鳳冠撞到了他的神冠。
“鐺。”
云昭入洞房時,雖未回頭,卻知道身后人群烏泱泱跪了一地。
即便無人敢議論,那交換的視線也如同實質,各路心聲錯綜駁雜。
她此刻倒是顧不上那些了。
畢竟
當一位新娘手中紅綢兩端各牽著一位新郎時,恐怕誰也分不出心神去兼顧旁的事。
神身與鬼身都穿上大紅袍。
一個在左,一個在右,一樣俊美無儔。
不說話時,她分不清誰是誰。
進入金碧輝煌的寢宮,兩扇翡翠作底瑪瑙封邊的華貴殿門在身后自行闔上。
云昭走到鑲珠嵌玉的華美雕花金案前,放下手中紅綢。
左邊那位東方斂笑吟
吟問她“你今晚睡哪兒”
云昭無辜望向那張剛搬進來的新榻朱鹮翡玉孔羽翎,覆有北海金蠶紗,疊了足足八十八層。
她沖它努了努嘴。
他忽地瞇起一雙幽黑的眸,認真打量她。
“我說了,”他帶著笑,涼聲道,“我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云昭道“是不是正人君子,都要和新娘一起睡覺。”
東方斂“”
唇角微抽,無言以對。
外頭隱隱傳來了動靜,云昭側耳一聽,知道是徹夜跳儺舞祝禱的來了。
她挑了下眉,取案桌上的金瓢,將酒液注入一對玉杯。
“滴鈴鈴。”
清冽芳香的酒香溢出。
“合巹酒。”她懶散拈著杯,側眸仰臉瞥他,“你喝還是他喝”
東方斂“我。”
他的木頭神軀已經八百年沒張過嘴了。
云昭笑吟吟執酒環過他的手臂。
紅綠交織,光華璀璨。
他的表情有點牙疼,玉杯觸到薄唇時,他正色申明“都是我,沒有他。”
云昭“哦。”
烈酒入腹,帶起絲絲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