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忠的意思,便是皇帝的意思。
皇帝向來最看不上兒女情長。能為了一個女人發瘋的儲君不要也罷。
敬忠微笑道“今兒是好日子,沒有人會出事的殿下請繼續領儺舞吧。”
“轟隆”
方才還星子朗朗的夜空,忽然便黑沉了下來。
一道驚雷橫躥過神殿上方,映得晏南天眉目森冷。
寢宮內忽然死寂,再無任何動靜。
方才的一切破碎與錯亂仿佛只是幻覺。
晏南天側耳聆聽,怔怔失神。
大太監觀他面色半晌,忽地笑開。這一笑,身上便再無一絲強勢之處。
只見這老公公顛顛兒跑下臺階,躬身撿起被扔在地上的儺面具,很狗腿地抱在懷里用衣袖擦了擦,然后笑吟吟捧到晏南天面前。
“哎喲我的好殿下,您可稍微收著些勁兒,還要舞上好幾個時辰哪別再把面具舞掉嘍”
晏南天倏忽回神,唇角浮起個溫潤斯文的淺笑,接過面具,頷首道一聲謝。
他緩緩轉身,戴好面具,躍入舞者叢中。
再回身時,舞姿粗獷,鬼氣森然。
道場石磚上,忽地印上一個透明水漬。
片刻,雨點一滴又一滴砸落下來。
由疏轉密,直至連綿一片。
“外面下雨了”
云昭沒話找話。
東方斂指尖輕敲膝蓋,神色疏懶,隨口嗯道“會很大。”
外頭的神樂聲也更大,仿佛要與天爭鋒。
重擂的鼓點一下一下轟在心口。
云昭漸漸感覺到了某種存放在身體中的、難以言說的變化。
她心頭微緊,偷眼瞥向他,只見他恰好也垂眸望過來。
他正色澄清“不關我事。”
云昭“”
云昭“是是是,是你尸體在變硬。”
他眼角微抽“你要這么說,也不是不行”
云昭直覺風雨欲來。
她是沒辦法再跟這個家伙一起坐在窗榻了。
她驀地起身,剛走出半步,腳下忽一軟。胸腔難抑震顫,呼出一道失控氣音。
她連忙反手扶向榻緣,手指卻全然失力,扶了個空他那神身動作起來,常人根本無法反應也無法招架。
只一霎,便像那殿外的疾風驟雨,密不漏風重重砸落。
眼見她便要腿軟跌坐在地。
東方斂無聲輕嘖,看著動作散漫,瞬間卻掠到她面前。
他的鬼身并未換上那件假寢衣,而是仍然穿著大紅喜服。
繁復精美的大紅袍角在他身后緩緩垂落。
他用左手很隨意一握,由下而上握住她右邊胳膊,輕飄飄往上一拎。
冰冷堅硬的手指觸感愈加分明。
云昭視線都在顫,差點兒整個人倚到他身上。
他順勢后退半步,將她帶回窗榻。
扶她坐穩,貼心地往她身后塞了只金絲綠絨大靠枕。
云昭閉了閉眼。
只一閉,便覺身軀那一端的狂風暴雨層疊襲來,幾欲窒息。
她趕緊睜開雙眼,瞪向他。
全然不知這一眼是如何波光瀲滟。
她欲哭無淚“你”
他微微假笑,偏了偏臉,示意與他無關,他也沒辦法。
云昭恨恨把頭擰到一邊,十指不自覺地蜷了起來,掐住掌心。
身上的痛感已然極其輕微。
但卻又有另一種難耐。
愈演愈烈。
她發現他那天說的真沒錯,那具神軀,果真就像野獸。非將她拆吃入腹。
“給。”
他把兩只香爐塞進她手心。
他這鬼身動作起來,同樣是神出鬼沒,令人全無防備的余地。
她還沒回過神,雙手便已各握了一只橘子味的紫金暖手爐。
云昭“”
他抬起指尖敲了敲香爐,慫恿道“掐它。疼就掐它。”
云昭只想掐他這個鬼。
不過他倒是替她找了個不錯的臺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