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南天繼續道“半年之前,邪物遇到了某種契機,離開了埋尸地。”
云昭心頭一動,驀地抬眸。
晏南天接住了她的視線,頷首道“我查了宿北半年以來的記錄,神女林附近聲勢最為浩大的一次動靜,莫過于湘陽敏親自率人在林間掛銀鈴。”
他望著她,“不知你記不記得,南君安置妻子的那座神殿里,地面鋪的就是銀。”
云昭閉眸回憶。
對,她記得。
人皇提劍離開大殿之時,退避多時的陽光驀然灑落,遍地鋪滿銀色粼光。
她點點頭,本想嗯一聲,卻發現喉嚨已經僵木,舌根也腫大。
若不十分用力,竟連氣音也發不出了。
晏南天垂眸道“銀,也許就是適合的媒介。我認為不能排除這種可能湘陽敏意外將這個埋葬千年的邪物渡了出來。”
云昭瞇起雙眸。
她也覺得不能排除這種可能。
更有甚者,她覺得湘陽敏便是與那黃泉邪骨勾結,也不是沒有可能。
試想,他是能夠接觸“龍髓”的人,何時下毒,何時不下毒,只在他一念之間。
陷害大哥湘陽文,再給大姐湘陽秀下毒,那湘陽家的龐大家業,豈不就落到他一個人的頭上
動機明確。
而且他就是這樣的人。
湘陽敏是兇手,她一點兒都不會感到意外
云昭冷冷勾起唇角,心臟一時跳得飛快,一時又連續錯漏好幾拍。
幾日不飲水,身體已經很難負荷。
她感覺自己的皮膚就像干透的石膏一樣,鼻子和嘴唇一直在滲血,氣道中卻像是有些粘液,時不時呼吸便會帶起輕微的“咕嚕”聲。
阿娘,阿娘她心道,我還能撐得住哦,你也千萬千萬不可以放棄
這點程度,這點程度也不過如此
心底其實是隱隱發涼的,只她不愿去深想便是找到兇手,又能怎樣
她的意識偶爾已經有些模糊,動作稍大,便
會一陣眼暈。
“云昭,”晏南天對她說道,“喝點水吧,打起精神來,好應對兇徒。回去之后,我大概是沒辦法繼續陪你探案了毀了兩座太上廟,我也不知該如何向父皇解釋,只能聽憑父皇發落。”
云昭“哦。”
晏南天直言“你這樣傷害自己,毫無意義。”
云昭懶聲“這世上的事,不是非得有個意義。”
她就要知道阿娘此時此刻的感受,偏要。
她就是這么倔的人,誰也勸不了。
晏南天苦笑著搖了搖頭,將面前杯盞中的茶水傾入茶盤,然后把杯盞往案上一扣。
云昭懶得理他,她移開視線,望向繡榻另一側。
兩位醫師的表情越來越興奮,眼睛亮得都快要照出人影。
“有發現”云昭問。
二人對視一眼,張蟲亮示意陳楚兒上前回話他用詞比較講究、專業,外人反倒不容易聽懂。
陳楚兒點頭道“那一味石膏藥湯,正是有防止疫病蔓延的效果,再加上神女樹根,以合適的比例,便能配制出一副粉劑”
云昭精神一振“能解渴疫”
陳楚兒擺手“并不能。”
云昭失望皺眉。
陳楚兒解釋道“但它也十分重要,你要知道,那染疫的尸首也是能夠傳染他人的,又不可能放著不管無論蟲蟻蚊蠅沾到,還是埋尸中途,都很容易引發二次疫疾。”
云昭點頭“你說得對。”
陳楚兒道“但只要將這個藥粉灑上尸身,點燃焚化,便可以阻絕大疫繼續傳染。”
云昭感慨微笑“多謝你們,二位辛苦了”
一老一少拱手道“應該的。”
還有半日抵達京都時,云昭當真有些撐不住了。
看人有了重影,頭腦昏昏沉沉。
她道“太久沒睡,有點困了,我要靠一會兒。”
眾人默默起身離開四方閣,降下黑色帷幕。
東方斂笑吟吟扶她躺到他的神身腿上。他的手平置在膝蓋,往他手臂上搭一個軟枕,正好方便她靠頭。
他骨骼硬,倚上去果然是十分堅固穩當。
“怎么樣,是不是后悔沒早點躺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