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昭敲了敲桌“意思便是問題全都出在皇帝身上,想要解決,除非造反。”
晏南天被她直白的大實話噎了下。
意思是這么個意思,但是這種話,誰也不會這么公然地講。
云昭望向他“造反,那豈不是要先把你干掉才行。”
晏南天“”
云滿霜“”
沉默片刻,晏南天艱難開口“也不盡然。容我說幾句萬死的誅心話吧。”
云滿霜垂下眼皮,沉沉一嘆。
有些事情,他自己是經歷過的。
“云昭我問你。”晏南天抬眸望進云昭眼底,“這世上,誰是最不希望通天塔建成的人”
云昭“”
這還用問,當然是她家太上。
他不僅不希望通天塔修成,還要親手推了它。
晏南天不等她說話,繼續問道“這世上,誰又是最不能希望通天塔建不成的人”
這話有點繞,對云昭這種直心眼的人很不友好。
她不愿意露怯,便裝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心下暗暗琢磨。
身側飄來一聲輕笑。
她微微側眸,見鬼神俯身扶在她的椅子扶手上,把他那張能殺人的臉探到她旁邊。
他身材高挑,骨架也大,這么俯壓下來,就好像連椅子帶人把她抱在懷里似的。
他微虛著幽黑的眸,漫不經心對她說“皇帝長生不老,太子永遠是太子。”
旁人要避他的“太上”諱,于是不稱太子,稱儲君他自己就不需要避諱。
云昭恍然,挑眉睨向晏南天“皇帝不死,你永遠是太子,你就是那個最不希望通天塔修成的人。”
晏南天頷首“這話想都不能想。說出來,我便已是個死人了。”
鬼神在云昭耳畔輕嗤一聲。
云昭一點就透,輕飄飄點點頭,對晏南天說道“所以最不能希望通天塔建不成的人,也是你。”
“是啊。”晏南天坦言,“但凡我表現出一點點耽誤修塔的意圖,必定會被父皇除掉,絕無轉圜余地。因為皇帝要在自己任上成仙,長生不老,統治千秋萬代。他若失敗,最大的得益者便是我。這是刻在皇室血脈里的詛咒,世世代代,父與子皆是天生注定的仇敵,永無終結。”
云滿霜目光深沉。
他曾經歷過的。
晏七當年斗敗所有兄弟,踏向那座沾滿鮮血的寶座時,身前最后一個敵人,正是當初的老皇帝。
那是滔天的權力,也是
無解的魔咒。
晏南天忽地沖著云昭笑。
“所以你明白了”他道,aaadquo你放走遇風云,我是真不怪你的。你怎么會以為我在生氣我高興都來不及,那是我想做卻絕不能做的事啊。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云昭哇地嘆息出聲“晏南天你真是嘖。”
這些話,他從未與她說過。
此刻回想,在那場驚天暴雨之下,他緊緊盯住她,目光當真是興奮狂喜。
“所以我們不是敵人。”晏南天轉向云滿霜,“至少此刻,絕不是。我與將軍和趙先生不一樣,你們心中裝的是黎民百姓,而我只是想要通天塔建不成,或者說,父皇在時,我想要通天塔建不成。”
云滿霜目光不動。
晏南天笑道“將軍很清楚,共同的目標和利益,必定能夠組建最堅實的同盟。而眼下,我們目標一致,不妨同行一程。”
云昭心道這個人,是真的很懂得如何打動人心。
“我還年輕,”晏南天又道,“還未真正享受過人生,我對長生不老成仙成神沒那么迫切。我若上位,必定順應民心,停止修塔。將軍不必急于回復我,此刻也沒到時候,到那個時候再說罷這涼川,可不止是催征青金一樁事啊。”
云滿霜緩緩頷首“不錯。”
京中來的兩撥人都是高手,就這么悄無聲息被“鬼”殺了。
誰知道這一行人還能不能活著走出涼川去
此刻想什么謀朝篡位的事,那都為時過早。
“都有什么情報”云昭問。
晏南天笑著從身旁的案牘上取過一卷案宗“都在這里了。”
云昭抱過關于青金礦的記錄翻看。
她從前不曾關心過這些,此刻方知,修建通天塔不僅是龍鯨在血淚悲歌,還有人。
開采青金,是要拿人命換的。
青金本如流沙,只有吞噬足夠的人命,才會凝化為可以開采的礦石。
王朝不能明面上逼人去送死,便只有通過種種手段,讓百姓“自愿”。
犧牲一人,全家衣食無憂。
“什么鬼東西”云昭只覺手中的冊子越來越沉,竟像是飽蘸了人血一般。
她將它擲回案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