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滿霜趕至涼川城下。
他并未著急進城,而是停下腳步,調息真氣,瞇起虎目望向城內。
身后,晏南天與眾侍衛陸續趕來。
只見整座城池上方籠罩著肉眼可見的青黑怨氣。
幽綠晦暗,仿佛一道又一道濃稠的飄紗,緩緩在半空拂動。
城中一片混亂。
塵泥翻開,屋舍傾塌。火光下,清晰可以見到遍地簌簌爬動的枯骨。
一聲慘叫傳來。
伴著這聲凄厲至極的慘嚎,周遭就像驚起鴛鷺那般,高高低低響徹一片驚叫。
大約是枯骨當眾襲擊了一名受害者。
云滿霜打了個手勢。
親衛立刻結起三角陣形,以尖刀之勢拱衛在大將軍左右,破入城中。
晏南天輕輕頷首,追在云家軍身后進了城。
掠過城門,眾人俱是一怔。
只是穿了個城墻的功夫,城中竟是景象劇變。
半空不再有壓頂的黑青怨氣,地上也不再有簌簌爬動的枯骨。
黑暗中的火光與尖叫的百姓盡數消失不見。
只見眼前彌漫著及膝的灰白薄霧,放眼望去,竟是一座寂靜破敗的死城。
殘垣斷壁覆著積年塵灰,似是曠了很多年。
回頭一看,城門入口已隱入霧中,消失不見。
溫暖暖驚恐地發現,眼前的一切都在褪色。
先是案桌上的燈。
那豆黃的火光一點一點變成灰色,分明火焰還在,卻已經看不出任何溫度。
隨后便是門、窗、桌。
所有的一切,都在從彩色變成灰白。
她慌亂起身,被她推開的那張藤椅竟在手掌之下一寸寸化成散落的飛灰。
屋中那些生辰禮物全都消失了。
墻壁像流淌的灰色瀑布,自上而下降落。
庭院中的樹仿佛被火燒過,只剩下焦灰的主干,放眼望去,整間趙宅已是廢墟。
“來、來人啊”
驚慌失措間,余光忽地瞥見一抹濃烈的色澤。
一支黑底紅毛的鶴筆。
案桌消失了,深紅木匣消失了,它還在。
溫暖暖后知后覺想到了那個怪人趙宗元留下的信。
“有危險奇怪的地方心愿,成真”
她下意識握緊了它,瑟縮著肩膀,一步一步往外走。
灰白的霧氣漫了過來,天地之間,仿佛只剩下她孤零零一個人。
心頭驀地涌起了滔天恨意。
被丟下了,又被丟下了。
憑什么憑什么啊
自己明明、明明和云昭一樣,身上流淌著貴族的血
憑什么每個人都看不起自己憑什么每個人都愛云昭憑什么
她恨恨攥緊手中那支鶴筆。
連一個遠在千萬里外的罪人,也心心念念惦記著云昭的生辰。
“就因為我出身沒她好,就不配被人真心對待憑什么”
“我的心愿嗎我恨不得你們這些賤人都去死統統都去死”
“尤其是云昭那個賤人讓她去死”
一想到云昭,溫暖暖心間陰潮的恨意便翻涌不息。
她握緊那只鶴筆,疾疾走到一面灰白斷壁前,抬手便要寫。
“讓她死”
落筆之際,她驀地停住動作,眸光劇烈地閃。
“不,她才是趙宗元心心念念的小侄女,就算真有什么怪力亂神夢想成真,趙宗元留下的東西也未必會殺她”
咬牙片刻,雙眼忽地一亮。
“對”
她眸中閃動精光,急忙抬手,飛快地寫下一行字。
我做云昭,云昭做我
“有本事你就幫我實現心愿啊讓我擁有尊貴出身,享受萬千寵愛讓她嘗嘗被所有人輕賤是什么滋味”
廢墟間奔來一道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