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將池做的這些事情,悄無聲息,直到最后一擊的時候才露出獠牙來,就如潛伏在海浪下完全不見蹤跡的鯊魚,當鯊魚鰭完全沒入水下,連那倒三角似的波浪都看不見的時候,那才是最危險的,當它再度沖出水面的時候往往是必殺的一擊即中。
燕將池操縱著輪椅滑到澈穆桓的身側,澈穆桓看過來,微微笑了一下“不是挺順利的么怎么還板著一張臉”
燕將池聞言頓了頓,他拿起放在雙腿上的一長條油紙裹著的東西,扯起嘴角,露出一個有些僵硬的笑容“我給你帶了一串冰糖葫蘆回來。”
“帶給我的”澈穆桓意外地接過糖葫蘆,在牧家似乎就沒有見過這樣的小零食,他眼里的笑意更濃了,“謝謝。感覺上次吃它都像是上輩子的事情了。”
燕將池聞言微僵,看向澈穆桓,青年渾然不覺地撕開油紙包裝,咬碎了山楂上包裹的硬糖,比起山楂,他顯然更喜歡裹著的那層硬糖衣。
燕將池見狀有些愣神,過了幾秒,他低低道“哪有人這么吃冰糖葫蘆”
“冰糖,葫蘆,分開吃一點問題也沒有。”澈穆桓一雙眼睛彎得更圓,笑瞇瞇地晃了晃手指,他自有自己的那套歪理在。
燕將池笑了起來,聲音低低沉沉的,笑得呼吸節奏都微微有些急促,肩膀輕微顫抖著,他遮著眼睛,沒過兩秒的功夫便克制住了自己。
當他再抬眼看向澈穆桓的時候,眼底都有些充血似的,但他面上克制著,仿佛一切靜好安寧,絲毫不顯,只是輕輕說道“我有個故人也曾這么說。”
澈穆桓聞言停頓了一秒,嘴角不明顯地撫平,興致不高地微一頷首“這樣。”
燕將池這次卻是沉浸在那句無比一致的回應中,沒有注意到青年的表情變化。
他忍不住地轉動著拇指上的扳指,他不禁開始祈求,或許上蒼慈悲,也把那個人一道帶了回來,只是那個人還沒想起這一切。
澈穆桓嚼著嘴里有些索然無味的山楂,目光落在電視上,在心里想,他果然還是喜歡吃外面的那層糖衣。
“你喜歡看這劇”燕將池也抬頭看向電視機,他知道澈穆桓這段時間一直在看這部電視劇。
澈穆桓不置可否地點點頭“挺有意思。”
燕將池見澈穆桓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電視機,便也不再多說什么,他就停在澈穆桓的身側,陪著一起安安靜靜地看電視。
他感覺到無比的安寧,或許是因為燕家的麻煩告一段落,又或許只是因為澈穆桓,他不由自主地松懈下來。
直到大結局看完,澈穆桓稍稍伸了一下懶腰,正要關上電視機,一側頭,便看見燕將池歪著頭,抵著輪椅椅背后的一側把手,睡得正沉。
他們倆離得很近,只相差了一個輪椅踏板的距離,澈穆桓甚至能清晰地看見燕將池眼底下淡淡的青黑,顯然男人的睡眠質量不怎么樣。
澈穆桓見狀心微微松軟,他淺淺地抿了一下嘴,在心里輕輕嘀咕,那么困了不去床上睡,偏要待在這兒陪他看這沒營養的電視劇做什么
他一時間有些不想起身,怕自己起身的動靜驚醒了對方,打斷了這難得的熟睡,但又擔心男人就這么個姿勢睡久了,到時渾身僵硬吃痛。
澈穆桓遲疑地微微靠近燕將池,還沒有伸手搖醒對方,就見燕將池眼皮微動,忽然睜開眼,眼底清明得就好像從來沒有睡著過一樣。
“不看了嗎”燕將池看過來,低低問道,他看見澈穆桓的瞳孔里映著自己的倒影。
澈穆桓微一僵,沒有料到男人那么敏感警惕,視線與對方撞了個正著。
他輕咳一聲,目光慢吞吞地從男人的眼睛里挪開,他第一次注意到對方的眼睛是非常非常深的墨黑,當凝視著這雙眼睛的時候,就好像身處在這樣一片完全漆黑的空間里,屏蔽了時間、空間、甚至是自己的身份。
“已經看完了,該去睡覺了。”澈穆桓說道。
他起身,握住輪椅椅背兩側的把手,推著燕將池走進臥室里“下次困了就告訴我。”
澈穆桓說完頓了頓,又看向男人眼底的青色,微微皺起眉頭“還有,你多久沒有好好睡上一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