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能讓在下免于牢獄之災,寧某愿意當著承前洲百姓的面兒向三少致歉。”
“亦可請州主廣貼告示,詳解此案消除影響。寧某還愿贈三少古董兩件,白銀千兩。”
這寧淮明顯是熟讀瀧若律法的,收起尾來,面面俱到,老練得緊。
話落,他又朝著顧紹卿一少年人磕了個響頭,“請三少原諒。”
又是片刻沉默。
陳元初想來是怕顧世承難做,先他一步詢問顧紹卿的意思,“三郎若是不滿意,我們可以繼續。”
言下之意,若是滿意了,這事兒就這么結了。
顧紹卿倒也沒有拖怠太久,他凝著始終額頭抵地的寧淮,“其他我沒意見,古董我要六樣,白銀萬兩。”
兩盞茶的功夫過后,陳元初一行人出了府衙。彼時天色已沉,視線所及似乎都覆了層黑霧,朦朧而暗沉。
寧淮沒有一道出來。
一來本就不是一路人;二來,方才種種磨得他夠嗆,終于逃過一劫,需要時間緩緩。
沿著層層階梯下來,眾人來到了陳元初的馬車前,陳元初和胡燃冬先行上了車,姚寒江拍了下顧紹卿的肩,叮囑了句“和你伯父說說話,我們在馬車上等你。”
隨后,跟著上了馬車。
隨著顧世承而來的三橘亦朝著遠處而去,偌大的衙前廣場,只剩伯侄二人,半晌相顧無言。
“三郎。”顧世承先開的口,那低沉的音調里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顧紹卿不是沒察覺到,多少也能猜到些,
他選擇直白開口,“紹卿能理解伯父。”雖然遇到同樣的事情,他未必會像他那樣做。
“以伯父身份來說,您已經做得很好了。當年若不是您,我可能回不來了,也不可能跟著師父學武藝。這些,紹卿都記在心里。”
“他日,若是伯父有需要紹卿的地方只管開口,我必定全力以赴。”
也僅限于此了。
沒人愛過他,也不知道該如何愛人。他對“家”這一字,概念模糊,時至今日也不在意了。
“伯父軍中事忙,紹卿就不打擾了。”
顧世承聽著看著,只覺這孩子恭敬又客氣,照理說該欣慰釋然的,可那種如鯁在喉的感覺又來了。
因此拖怠須臾才應了他,“去吧。一個人在外面定要小心謹慎,再不像今日這般莽撞胡來。”
那劍,是實打實地刺進了他的胸膛。
稍有不慎,他就會丟了性命。雖說他有他的考量,但命只有一條,他也不會次次都像今日這般幸運。
顧紹卿點頭應下,但無論是他還是顧世承都知曉,這不過是隨口一說,下次遇到同樣的事情,他還是會以這般激烈劍走偏鋒的方法應對。
偏激已經融進了他的血液里,時不時的迸發,就和旁的人突發其想想去踏青想買些艷麗的料子做衣裳一樣尋常自然。
而他不以為意,甚至能從中觸到詭秘的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