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段諾發泄了一通,尹監州合手行禮,言語誠懇,
“州主,自古以來都是能者多勞。辛苦是定然的,但您換個角度想,唯有這樣的案子,才能讓帝都和朝堂注意到您啊。”
“西地苦寒,州主難道想一輩子待在這里”
杜監洲聽完,深以為然,他也行了個合手禮,“屬下贊同老尹所說。再說了,這回有郡主在前面鎮著,還知會了監察司。這般境況,明眼的都知道您是迫不得己而為之。”
“換了其他州主,也得硬著頭皮上。”
兩番勸說下來,段諾的躁郁總算是緩和了些。
他睇著兩位監州,“那你們說,此舉可會惹到宮里的那位”
聶貴妃,自皇后娘娘被打入冷宮后,除了家世顯赫的裕貴妃就是她了,完全擔得起長盛不衰四個字。和她作對,能有什么好果子吃呢
有這個擔心,實屬人之常情。
然尹監州有別的看法,他如實稟道,“大人,您忘了,這后宮中真正做主的人是誰”
這話一出,段諾和杜監州立刻就明白了。
“太后娘娘。”
尹監州低低笑了聲,“郡主十歲生辰時,太后娘娘專門遣了人來西地贈了禮。”
“州主您可知,送的是什么”
這一茬,段諾還真不知道,他揚了下眉,“送的什么”
杜監州亦看向了他。
尹監州“送來的是太后娘娘的隨身佩玉。這塊玉是太后娘娘十歲生辰時明老將軍親自掛在她腰間的,伴著她由天璽城走向中宮。”
“太后娘娘有多著重小郡主,由此可窺見一斑。”
明嘉應,天璽城嫡女,如今的皇太后。
雖說鮮少有她的消息傳出,但只要她在一天,誰還敢動她的嫡重孫女不成。
段諾頓時安心不少,“這事兒你從哪兒聽來的我都沒聽說過。”
尹監州笑了聲,“大人您知道的,我同大皇子身邊的謀士胡燃冬以前是一個村的,小時候就一起打打鬧鬧的交情。現在也時常約著一道喝酒,幾杯下去了,話總會比尋常多些。”
“本不該同大人說這些,但見大人如此憂慮,實在于心不忍。煩請大人和杜兄,出了二堂的門就把這事兒忘了。”
段杜二人皆道“這是自然。”
段諾那顆懸于半空,無著無落的信也終于落回原處。
“得二位監州相助,是段某的福氣。既是這般,我們就一道出去看看。”
兩位監州齊齊稱是。
只是有一事,尹監州不知胡燃冬不知,小郡主陳夕苑也不知。當年,明老將軍為孫女明嘉應掛生辰玉時,以只有他們兩個人能聽到的低微音量說了一句話。因為這句話,長大后的明嘉應雖然心有遺憾,還是毅然決然地脫下了戎裝,將一身俠義熱血藏于層層深宮中。
在權利的中心,她才能護住鎮北軍。
為后,她的子孫后代才能為帝;她能教他們讀史讀兵書,告訴他們,家國恢弘也浪漫,拼盡己身去守護也是值得的。
這句話,直到今日,已經融進了明嘉應的骨血,
“巾幗也能定乾坤,無冕之王亦是王。”
州府衙的三位大人循著二堂外的石頭棧道來到了大堂。停駐時,段諾高聲一喊,“何人在外喧嘩”
鼓聲慢慢歇停下來。
衙外眾人齊齊看了過去,段州主現身了。這案子終于有人敢碰了。
溫浩瀚欣喜不已,只是這般欣喜,同旁人不同了,是裹于濃濃悲戚中的,可能這一世都這樣了。
他將鼓槌安放妥帖,在進衙內之前,他回頭看向陳夕苑和徐璟添,停頓須臾,腰肢慢慢折下,“多謝郡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