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煩丁村長,你到村里拿兩把秤來。”
張佐史在縣衙里,正式職務其實是戶曹書吏,既不是佐也不是史,佐是戶曹的長吏,史是次吏,相當于是局長和副局長了,張佐史僅僅只是個普通的戶曹書吏,但平常下來,大家都還是習慣尊稱一聲佐史的。
這位張佐史辦事倒也是比較認真的,雖然自己帶了秤來,可還是讓村里也取兩把秤來,先一起比過。
“這秤大家放心了吧?”
“張佐史辦事,我們放心。”村民們看到三把秤秤出來都一樣,于是便笑著道。
“好,那現在就開始稱量換糧。”
丁家臺村民們挖了一天,收獲倒也相差不大,多是十來斤,也有那人丁多的一天下來挖了有二十一斤,有人丁少的,一家子一天下來也挖了七八斤。
村長家抬來了吃飯的桌子,幾名縣衙的胥吏在那里稱量登記。
“十六斤二兩。”張佐史報道。
秤砣在秤桿上已經快掛不住了,這是張佐史特意讓了點給村民,絕不吃斤兩。
“丁老三,十六斤二兩。”那邊一名胥吏在燈下提筆記在帳上,然后開始有另一名胥役從車上搬下一袋粟谷。“換糧四十八斤六兩。”
糧袋打開,里面是粟谷。
已經換到手的村民們早就仔細的看過,都是去年的的粟,并不是什么壓倉之類的陳年霉壞的粟谷,儲藏的很好,咬一口,能感覺到粟米的純正甘甜。
丁老三從婆娘李氏手里接過布袋遞給秤糧的胥吏。
胥吏先秤了下布袋,然后扣了二兩秤。
四十八斤八兩,除二兩布袋,剛好是四十八斤六兩,秤尾高高翹起,胥役還讓了起碼半兩給老三。
老三欣喜的把這袋子粟谷提過來,伸手到里面仔細的抄了幾下,感受著那粟谷在手中流過,他露出了缺了一個的滿嘴牙。
“謝了。”
老三媳婦拿了根繩子遞給他,“趕緊扎起來,別一會灑了。”
“不會,不會。”老三高興的跟個孩子似的。
黑娃則帶著弟弟圍著跳來跳去,更加高興。
其實正常年景,只要不澇不旱的,丁老三家現在已經不會饑荒挨餓了,家里幾十畝地,除去種桑種棗種麻的,其余的都是種糧,水澆地種麥,山上種粟,粟谷收成低些,但一年下來,除去買肥的錢、然后再刨去交皇糧的,剩下還是能有不少的,每年家里除了留口糧,還能賣不少。
而且兩個女兒在洛陽的絲坊里做工,一年下來也能給家里添不少進項,大兒子在縣衙做伙計,雖說還沒有薪水,可衣食住全包了,逢年過節也還有點賞錢。
家里最大的開銷就是黑娃讀書,紙墨筆硯的,還有逢年過節得給老師們點節禮,但總之日子還是可以的。
可饑荒里餓過來的人,對糧食的感覺不比尋常。
每年家里賣糧食,老三總要多留一些。
媳婦干脆自己拿繩子把口袋扎了,丁母更是不理老三,對兒媳道,“新婦啊,咱們把這糧拿回家,放到倉里,莫讓老鼠偷吃了去。”
倆婦人便先回去了,家里有個小地窯,里面用石頭壘起,又加了木蓋,能比較好的防鼠,家里甚至養了只貓看著糧食。
老三還留在村頭,看著別人把蝗卵稱重,稱糧食,自己也是十分喜悅。
不少已經換了糧的人,糧食到手,更加欣喜,開始在那里談起你家多少斤我家多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