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云蘅被往回拉了兩步,稍稍用些力氣掙扎,“我要找我的小狗。”
“什么小狗大狗,紀宅中哪里有這種畜生”秋娟轉頭望著她,滿是細紋的臉,笑起來卻并不和藹,反而暗含一種不耐的警告,“老爺先前下令,非傳喚不得出靜思院,你娘生前便一直遵守著未出差錯,怎么大姑娘學不到一星半點的守規呢今日大姑娘偷跑出來已經是逾矩,趁別人還沒發現趕緊進去吧,我們是帶著差事來的,時間也不多,望大姑娘體恤。”
其他婢女跟著附和,嬉笑著,神情話語無比尖銳刻薄。
這些沒有半點恭敬的字字句句,像是鈍頭的刃戳進了紀云蘅的心口。
她的情緒瞬間低落下來,酸脹的沉悶遍布心里的每個角落。
不知是傷心自己心愛的小狗被人鄙夷地喊作畜生,還是想起了她那被小院困住了后半生,郁郁而終的娘親。
紀云蘅不再反抗,由秋娟拉著回了小院里,讓婢女量著身上各處的尺寸。
手里捏著的球被秋娟搶下,隨意地扔到了一邊,滾了幾圈沾上塵土。
她認真縫了一下午的,嶄新的玩具,臟了。
紀云蘅偏頭看著地上的球,抿著唇不語。
秋娟帶著婢女量好了裁衣所用的尺寸就飛快地離開了,仿佛這小院是什么骯臟的地方,多留一刻就沾染上晦氣。
人走了,門卻沒關上,紀云蘅懨懨地走到圓球邊上,將它撿起來,白皙的手拍了拍上面的灰塵,然后走到門檻邊上坐下來,安靜著。
許君赫就是在這時候變成小狗。
他看著面前無比高的墻,和身邊比他還高的雜草,就知道白日里那些焚香誦經,還有那串佛珠一點用都沒有。
不過今夜是第三回,許君赫實在是狗叫累了。
他站在草中,正思考著回去后是先燒了那誆人的破廟,還是先把那老禿驢抓起來打一頓,還未有所動作,就看著面前經過了幾個婢女,腳步飛快。
“真是晦氣死了,怎么領了個這樣的差事。”
“據說誰來這地方誰就要倒霉,先前來此處送飯的下人,回去就病倒了,一連換了好幾個人呢。”
“還是快走吧,免得被不干凈的東西纏上了。”
許君赫見幾人快步離開,邁動小短腿往前走了一段,一轉頭就看見敞開的雙門。
便是天光黯淡,許君赫也能一眼看見坐在門邊的人。
太陽落了,小院里沒了光,一片昏暗。
風穿過梔子樹,茂密的葉發出細碎的聲響,花香被卷到院子的每一個角落中。
紀云蘅坐在門檻上,長發散下來垂在地上,額前的碎發輕輕飛揚著。
她低著頭,一副喪氣的模樣。
許君赫看著她,喂了一聲,出口便是一聲響亮的“汪”
紀云蘅聽聲抬頭,剎那間與許君赫對上視線。
穿過喧囂的夜風,許君赫看見紀云蘅赤紅的雙眼,墨黑的眼眸染上晶瑩,變得更加明亮清澈。
淚珠從她那雙漂亮的眼中滾落。
靜謐,卻不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