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云蘅。”他將心中的躁意往下壓,繼續用平和的聲音道“我能幫你,不管是你被下人欺負吃那些剩飯剩菜,還是你被鎖在這個小院里被紀家人磋磨,還是你爹要用你換好處隨便將你嫁給一個爛人,亦或是其他你想做的事,我都能幫你。”
“你的蘇姨母做不到的事,我可以。”
紀云蘅腳步輕動,似聽著他的話,慢慢走來了窗邊。
許君赫能感覺到她站在里面,兩人之間就隔著一扇窗子。
這窗子很薄,不是什么厚實的好木材所造,許君赫一拳就能輕松打爛,但他并沒有如此,而是循循善誘道“你就當我發善心,總之我不會傷害你。”
隨后“咔噠”一聲脆響,紀云蘅緩慢地將窗子半扇,水潤的眼眸與許君赫對上。
天只剛亮,東方的天際懸著微光,如同巨大的魚泛起了白肚一樣。
光線朦朧昏暗,但許君赫還是一眼看到她眼眶紅腫,顯然是狠狠哭過一場,鼻頭被揉得通紅,不知道是不是徹夜未眠,眼仁攀了些紅血絲,看起來可憐又憔悴。
不過最刺目的,還是她左邊臉頰上的掌印,如此清晰地印出了一個巴掌,在雪嫩的臉上尤為明顯。
她站在屋內,比許君赫高了些許,面對面說話時許君赫要微微仰起頭看她。
先前他是很在意這些的,特地將紀云蘅拉出來說話,眼下卻見了她臉上的巴掌印后,將這些拋之腦后。
他抬高手,捏住紀云蘅的下巴,將她的臉往右邊一偏,不僅將掌印看了完整,還看見她側頸處有幾道紅腫的鞭痕,延伸至后脖頸以及被衣服攏住的后背。
許君赫面上沒什么表情,目光順著那幾條紅痕描摹,一寸一寸地看著。
紀云蘅說話時下意識抬手,攀上許君赫的手腕處,訥訥道“我昨日挨了一頓打。”
許君赫收回手,回道“我沒瞎,看得出來。因何事”
紀云蘅抿了抿唇,泄氣道“運氣不好,昨日去河邊游玩,遇見了我爹。”
“因為花船節”
“嗯。”紀云蘅點頭,又道“我想上船玩,但是人太多了,我上不去。若是能上船的話,或許就不會遇見他們了。”
許君赫沒應聲,眸光往下一垂,看見她搭在門框處的手背上也有紅痕,問“手上怎么也有”
“我怕他打到我的頭,就用手抱住了頭。”紀云蘅說話時情緒很平靜,沒有半點傷心難過,將自己的袖子捋起來,露出半條白玉般的手臂來。那上面縱橫交錯的傷痕讓她的手臂完全紅了,像是起了疹子一樣,凸起的鞭痕顯得極為駭人。
“他們總說我是傻子,萬一打到了我的腦袋,我變得更傻了怎么辦”紀云蘅說“我怕我的腦袋不好使,記憶會出問題,有些事情我還不想忘記。”
許君赫低聲問,“你怕忘記什么是不是怕忘記你的親人們怎么折磨你,宅中的下人們怎么欺負你你想記住這些仇恨,日后壯大自己的羽翼,然后狠狠報復回去”
紀云蘅用疑惑的目光看著他,片刻后她搖頭,“當然不是。”
許君赫沒有追問,把她的手抓起來看了看手背,“轉過身我看看。”
紀云蘅聽話轉身,許君赫往她背上看一眼,沒看見血痕,就知道這些鞭痕并未將肉抽開,因此便不需要敷藥,等個幾天就自己消散了。
他道“眼下我有事要忙,就不多留了。你有什么事想要我幫忙,或是有什么東西要我帶來,盡管說。”
紀云蘅轉回身,她現在不能扭腰和扭頭,于是整個身體和腦袋保持成一條僵硬的線,動作起來十分笨拙。
她道“昨日我在河岸不小心與蘇姨母分散,后來就被帶回了紀家,近幾日我可能出不去了,你幫我去漣漪樓轉達一聲,我已經回了紀家,讓她別擔憂。”
“這傷不說嗎”許君赫用手指點了點她的手背。
紀云蘅將手縮回去,“不說,蘇姨母會難過的。”
許君赫點頭,道“過了晌午我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