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云蘅每日的生活都很簡單,來來回回就那些事,幾個問題問下來,許君赫大概就了解了。
除卻給她喝豆花的晴姨,讓她記賬的屠夫薛久,還有急著給她張羅婚事的蘇漪,剩下的便只有柳今言了。
她出門也就是奔著這些人而去。
在家中則是看書,習字,學作畫,旁的事也沒有。
“柳今言”許君赫稍稍一想,便想起了這號人物,“游陽的舞姬還沒回去”
紀云蘅道“今言說,她們今年要留在泠州過年了。”
許君赫“是何緣由,可有告訴你”
紀云蘅搖頭,“今言說她也不知道。”
他莫名地笑了一下,望著枝頭的梅花,輕聲道“她知道,只不過不想告訴你罷了。”
紀云蘅也沒有追問,黢黑的眼仁瞧著許君赫的側臉,不知道有沒有聽到這句話,看起來安靜又認真。
許君赫將她喊來,不過就是問些她這二個月的情況,問完了也不道一聲別,抬腳就要走。
“殿下。”
紀云蘅將他喊住。
許君赫于漫天白雪一樣的梅花中轉頭,背著光看了紀云蘅一眼,就見她慢慢頷首,鄭重其事道“多謝。”
紀云蘅是欠他一句謝的,至于謝什么,許君赫明白,不必追問清楚。
他置予一笑,懶散地擺擺手,轉頭離去了。
殷瑯候在幾步遠的地方,見許君赫走近,便抬手將臂彎處掛著的外袍披在了他的身上,隨后微笑著沖紀云蘅頷首行禮,兩人就這樣離開了園子。
紀云蘅在梅花下站了片刻,在腳邊撿了一枝梅花捏在指尖把玩,出去找了蘇漪,二人結伴下山。
到了山腳,紀云蘅掀開車簾探出腦袋往外看,就見原本將山路圍堵得水泄不通的賀壽之人已經散去,山間的路上盡是風塵仆仆的行人,有人趕著牛車,有人徒步行過,身上都背著大小行囊。
“姨母,這些是什么人”
紀云蘅轉頭問蘇漪。
蘇漪湊過來,將頭伸出窗子左右瞧瞧,忽而感慨道“佑佑,這些都是歸鄉之人。他們在外漂泊謀生,科考求仕,忙碌了一年,快到年底了,這才都往家中趕。等到來年開春啊,他們就又會離開。”
“那為何還要回來”紀云蘅疑惑不解。
車慢路遠,行之千里不過就是為了回鄉幾日,等到了開春又要離開,大半時間都用在了趕路上。
“有錢沒錢,回家過年吶。”蘇漪道“行千里路,過萬重山,不管走出多遠,總是要歸家的。”
紀云蘅的兩只手扒著窗子,露出一雙杏眼往外看。她看見有的人穿著打了許多補丁的襖子,有的人磨破了腳上的一雙鞋,有的人推著車,牽著幾歲的孩子,被寒冬凍裂的手指,吹紅的臉頰,還有沉重的行囊。
只有富裕之人才會在這樣的寒風里泡著熱茶賞著花。
而貧窮的人,則永
遠在路上。
她想起良學在堂中笑瞇瞇地對杜員外說山路窄小,歸鄉之人都被堵在山路中。
聽姨母說杜家的壽宴要大辦二日,若不是今日良學上山說起此事,他們不知在這樣的寒霜里站多久,等多久。
“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紀云蘅低聲喃喃。
冬天才是最難熬的,紀云蘅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