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久的豬肉一如既往賣得很快,收拾刀具的時候對紀云蘅道“佑佑,過幾日天就冷咯,怕是要下雪,這便是今年最后一日買賣,等來年開了春再賣。”
紀云蘅算了算日子,“今年比去年早了半個月。”
“是呀。”薛久笑道“寒潮來得快,今年怕是有瑞雪。”
紀云蘅將筆墨收拾好,對薛久道了別,踏上回家之路。
剛進門,就聽得六菊報了兩件事。
紀昱與紀遠二人已經歸家,只是在牢中蹲的時間太久,兩人一回來就患了病,蘇漪怕是什么傳染病,就給人抬到了王惠的院子里,派人嚴加看守。
許君赫先前在紀家下了令,如今下人們唯蘇漪的命令是從,紀昱便是在自己家里,也拿不起老爺的架子來。
此為其一。
其二是楚晴手里的那塊銀子打的長命鎖丟了。
那日認親之后,她翻遍了豆花店也沒找到,自己也想不起來自己放在哪里,今日六菊去店里幫忙,楚晴才告知她這件事。
“當真丟了”
紀云蘅停下腳步,轉頭問道“要不我也幫忙找找”
“大姑娘便是去找也沒用,娘這幾日都在找,沒找到。”六菊道“不過娘說,畢竟是舊物,丟了也沒辦法,強留那塊鎖在身邊已經太久,或許是緣分盡了,所以它自己離去了。”
“這話好生奇怪。”紀云蘅滿眼迷茫,怎么也琢磨不明白,“人與物怎么還能有緣分一說呢那長命鎖還能自己長腿跑了不成”
六菊也道,“奴婢也不懂。”
紀云蘅學著許君赫的模樣,背著手
站在樹下,搖頭嘆息,“果真這世上還有很多我不能明白的事。”
六菊接話道“大姑娘只需要明白自己想明白的事就好,旁的事也不用想那么多。”
紀云蘅點頭贊同,又問“今日初幾了”
“冬月初九。”六菊道。
“還有還有一個月余一日。”紀云蘅仰頭,看著梔子花樹上那些未曾枯萎的葉子,碎碎念著,“又一年。”
正如薛久所言,寒潮很快就猛烈起來,天氣驟然變冷,紀云蘅屋中的炭火加了一倍,便是坐在屋中,也要穿上厚厚的棉衣。
她在窗前作畫,運筆越發熟練,畫完后認真看了看,覺得不像,就將紙扔了再畫。
冷風順著窗子的縫隙滲進來,凍得她指尖發涼。
紀云蘅筆尖一停,思緒瞬間飄遠,恍然道“這樣冷的天,不知良學能否習慣。”
許君赫當然不習慣。
行宮本就寬廣聚風,夏天住在這里倒是涼爽,到了冬日便冷得徹骨。
他的寢宮點了不少炭火,還是凍得他骨頭疼,心情也跟著煩躁起來。
許君赫裹上兩層貂絨,恨聲道“都不及紀云蘅那個小破院子暖和”
殷瑯給他倒了熱茶,“殿下喝口熱的,腸胃暖了,身子就跟著暖了。”
許君赫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接過茶杯小口喝著,舌尖都燙得紅彤彤。
正在他心情暴躁時,賀堯卷著一身寒風進了行宮,跪下行禮,“殿下,人查到了”
許君赫正好將最后一口茶喝盡,當即神色一轉,沉聲問道“在何處”
“他在北郊十里處的一家染織坊做工,化名孫炳,熙平三十二年,他上山進坊,時間對得上。”賀堯半跪在地,低著頭回話,“他曾在喝醉酒時與同工的人說自己從前在云霞山中以打獵為生。屬下在里面蹲伏打聽了半個月,才打聽出這些來,只是屬下的舉動似乎被左相之人察覺,事不宜遲,屬下只能盡快回來稟報殿下,請殿下定奪。”
他尋此人已久,陳年舊事隨著歲月的翻過,已經嚴嚴實實埋在塵土之下,想揪出當初的線索并不容易,哪怕是蛛絲馬跡,也彌足珍貴。
倘若不快點抓住,機會便是轉瞬即逝。
左相的人如一張大網,遍布在整個泠州,許君赫能做的,只有快,更快。
先他們一步。
許君赫霍然起身,“備馬”
他快步往外走,吩咐道“殷瑯留下,賀堯跟我同去。”
“殿下”殷瑯也極快地跟上他的腳步,“奴才也要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