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英來給兩人送行,將許君赫小心翼翼扶上了馬車之后,施英就站在馬車外攔下了紀云蘅。
“奴才就跟紀姑娘說兩句話。”施英道“小殿下養尊處優慣了的,去了別的地方怕是不適應,尤其是怕冷,若是你們到了地方,還勞煩紀姑娘拜托主人,將屋中的炭火或是暖爐點起來,免得凍著了小殿下。另外小殿下現在眼睛看不見,帶去的兩個宮人伺候小殿下是夠了的,紀姑娘旁的不用做,只請求你多關注他些,時常與他說說話。”
“紀姑娘別嫌我們小殿下麻煩,他是知恩必報之人,來日等眼睛好了,自會百倍千倍還給紀姑娘。”
施英特地將紀云蘅拉到一邊,說話時聲音很小,仿佛刻意不讓馬車里的許君赫聽見。
“施公公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照顧良學的。”
紀云蘅不嫌麻煩,只是怕這趟出去許君赫會因為眼睛看不見產生的諸多不便影響了心情。
還沒說上兩句,馬車里的許君赫已經等不及了,他撩開窗子朝外喊,“紀云蘅,為何還不上來”
“來了”紀云蘅揚聲應了一下,又對施英道別,隨后上了馬車。
許君赫的馬車向來講究,不僅寬敞,還充滿著清香,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讓整個車廂都暖烘烘的,寒風冷霜盡被隔絕在外面。
路程還挺長,許君赫打了個哈欠之后閉上了眼睛,歪在貂皮軟裘上,不知道是閉目休息還是真的睡著了。
紀云蘅就一路安靜,不曾出聲打擾他,時不時撩開邊上的小簾子往窗外看一眼。
待快到了地方時,紀云蘅就起身來到許君赫的邊上,推了推他的肩膀,小聲喚,“良學醒醒,我們要到了。”
誰知許君赫下一刻就開口,聲線清醒,“我沒睡。”
他緩緩坐起身,忽而感覺手背上一暖,是紀云蘅將柔軟的掌心覆了過來。
她也不知道是在做什么,將許君赫兩只手都摸了一遍,許君赫好笑地問,“你這是干什么”
“我試試你手上的溫度,若是涼的話,應當就是覺得冷了。”紀云蘅道。
幸而許君赫兩只手都暖乎乎的,甚至高過她手掌的溫度。
“一點風沒吹,哪里會冷”許君赫嗤笑一聲,又道“況且京城又不是沒有冬日。”
他說這話時頗為不屑,他又不是生長在南方那些一輩子都沒見過雪的地帶,京城的冬天冷起來也是相當厲害的。
許君赫這話說完后,剛下馬車就被灌了一嘴的寒風。
也不知道是不是馬車正停在了風口的位置,他連找個背風的方向都不大順利,刮骨一般的風像是從四面八方來一樣,瘋狂地鉆進他溫暖的身軀里,肢體的溫度都在迅速流失。
紀云蘅牽住他的手,用袖口掩了臉,對許君赫道“我帶你過去。”
許君赫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他覺得自己一張口牙關就會“嘚嘚嘚”地瘋狂相撞。
他抿了抿唇,將頭低下來抵御寒風,一手用木拐在前面輕敲,一手被紀云蘅緊緊地給攥住,就這樣在黑暗之中向前走。
紀云蘅與他靠得很近,地上有什么東西或是不平坦的都會一一告訴許君赫,聲音乘著風在他耳邊繞來繞去。
他感覺自己好像站在風暴中心,肆虐的寒風摧毀了周圍的一切,想要將他也一同吞噬,但站在風渦處的紀云蘅拉住了他,并且以絕對強大的力量讓他穩穩地站在地上,一步步走出了風暴。
“好了。”
風停下的瞬間,紀云蘅在身邊說“我們到了。”
呼嘯的風被關在了門后,發出尖銳的聲響。
屋中也沒有多么暖和,但相比于方才的環境卻是好了不止一星半點。
許君赫的手被凍得僵硬,但仍不能松開手中的木拐,只能在地上試探地敲著,詢問,“這是什么地方”
“是邵生哥哥的住處。”紀云蘅回答時,邵生正好從后院迎來,便松開了許君赫的手上前打招呼,“邵生哥哥,我來學畫。”
她一松手,許君赫這時才發現,他的整只左手都是溫暖的,因為一直被紀云蘅緊緊攥著,所以沒有被寒風侵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