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云蘅下意識起身要去開門,就聽得坐在身邊的許君赫揚聲喊著進,隨后門被推開,寒風往屋里猛灌,凜冽的冷意撲面而來。
紀云蘅睜大眼睛,分外期冀地看著門處,就見一個身著素色棉襖的和尚走了進來。
從面相和外形上看,他不像是和尚。
他身量很高,不知是身上的棉襖太厚,還是他本身的身體就健碩,進門的時候竟將門都擋得結結實實。他的臉上還有疤,不止一條,最為顯眼的便是從左邊眉毛往下,劃到腮邊延至耳朵處的那條疤,雖看上去有很多年歲了,但依舊瘆人,給他的面上添上幾分不好惹的兇戾。
他的面容是平靜的,進來之后躬身行了一禮,“不知太孫殿下找貧僧所為何事”
許君赫還沒有回答,紀云蘅就一下子坐直了身體,喚道“正善大師”
自打這和尚進了門之后,紀云蘅的眼睛就緊緊地盯上了他沒離開過,盡管此人是個和尚,但瞧著也不過是四十余歲,是正當壯年的男子。
并且是紀云蘅連著八年來求見,都沒能見上一面的人。
他眉毛一壓,顯露出些許不爽,對那正善說道“坐下說話。”
便是出家人也無法違背皇命,他依言坐在對面,始終垂著眼眸,不曾看紀云蘅一眼。
紀云蘅絲毫不介意他的冷淡,追問道“大師可還記得裴韻明”
正善淡聲道“貧僧不識。”
紀云蘅一聽,登時有些著急了,語速都比平時快了一點,“怎么會不認識呢大師你再好好想想,當年我娘經常帶著我來廟中尋你呀,后來、后來你還去了我家。”
“是十四年前的事,在西城區的郊外的紀家,那夜我瞧見大師了,你穿著黑色的衣裳,頭上戴了個方帽,你臉上有道疤,我記得”
“施主,十多年前的舊事,貧僧怕是記不清了。”正善開口,淡聲將她的話打斷,說道“況且貧僧多年不曾下山,不知施主所說是何人。既已是多年前的舊事,施主何必將它視作心中執念,前塵往事翻過,當慢慢放下才是。”
紀云蘅像是大受打擊一般,睜大的雙眸中出現驚惶,又十分茫然地看著正善。
她不相信正善口中的“記不清了”,當年她才六歲,她的腦子那么笨,那些事都沒有忘記,至今都記得很清楚。
難道真的是太
久了可她從八年前就開始上山尋他,被他拒之門外,倘若他真的早已忘記,也不會年年拒絕見她。
紀云蘅壓下心頭的焦急,轉頭看了許君赫一眼。
許君赫顯然不想參與其中,用一只手支著腦袋,好整以暇地喝著茶,但察覺到紀云蘅投來的目光之后,他馬上就轉眼看去,與她對望。
若是紀云蘅開口央他幫忙,他自然不會袖手旁觀,但紀云蘅顯然還沒有那個想法。
她抬手,將許君赫手邊的茶壺拎過來,像模像樣地先給正善倒了一杯茶,隨后推到他面前,深吸一口氣而后道“正善大師,十多年前你在深夜突然去了我家與我娘見面,雖然我不知道你們是為何事相見,但那日之后我娘就被誣陷與他人有染。她在審訊多日之后仍不肯說出那夜相會之人是誰,因此被鎖入了宅中后院。其后四年的時間,她未曾踏出過小院一步,直至后來患了重病也無人醫治,在我面前去世。”
紀云蘅說起母親的舊事時盡管努力平靜,但難免嗓音里帶著哽咽,緩慢的語速讓人聽起來就頗為可憐,她道aaadquo就是死在九年前的今日。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說到這里,正善那平靜淡漠的臉上終于出現了一絲裂痕,手指顫了顫,不知被什么觸動。
“大師,我來找你,不是想讓你追憶過去,我只是想知道,那年我娘與你見面究竟是所為何事。”紀云蘅的目光如火炬一般,像是抓住了心中一直堅守的東西,迸發的熱意足以將人灼燒“哪怕時間隔得再久,我都要還我娘清白。”
正善閉上了眼睛,似想把翻涌的情緒壓下去。
紀云蘅怕自己這些話不足以讓正善改變想法,便又稍稍壓低了聲音,“何況今日還有太孫殿下在場,他最討厭被騙,倘若你不說實話,會被他抓進牢里關起來的。”
許君赫動了動唇,想說這什么帽子就往我頭上扣,我可沒有說這種話。但轉眼瞧見紀云蘅投來央求的目光,便沒開口。
正善也不知道是真的迫于威嚇,還是被方才的那番話觸動了心事,不再一臉冷漠,將進屋之后一直垂著的視線抬起來,落在紀云蘅臉上。
奇怪的是他雖然長了張兇戾的臉,眼神卻是柔和的,徐徐開口,“施主為何空手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