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云蘅的反應過于平靜,讓許承寧覺得有些意外。
他不動聲色地將目光在紀云蘅的臉上來回巡視,見她似乎沒有想要應聲的打算,又道“紀丫頭,你可知道裴寒松”
紀云蘅點頭,“知道,是我外祖父。”
許承寧于是更疑惑了,道“這裴府便是你外祖父生前的府邸,雖然被封了許多年,但如今來看變化其實不算大。”
紀云蘅朝外看了一眼,透過正堂的門,能瞧見外面荒涼的景色。
假山石被打砸過,呈現出嶙峋的模樣,地磚也碎了不少,墻體的漆盡數脫落。也正因為是冬末春初,這荒廢許多年的地方才沒有長滿野草,顯得沒有那么廢舊。
她道“我自打出生起就沒有見過外祖父,更沒有來過這里,所以我看不出有什么變化。”
提及逝去的親人,她看起來沒有什么情緒波動,這樣的表現在尋常人的眼中就充滿了冷血無情。這也是許多人都覺得紀云蘅是個傻子的緣由。
通常情況下,她不夠聰明,反應不夠敏捷,思緒也較為偏頗。她與尋常人有著很大的不同。
許承寧笑了笑,含著一絲苦澀,“是我疏忽了,裴家在你出生那年出的事,此后裴府被查封,你自然沒有機會來這里,也沒有機會見裴大人一面。”
紀云蘅低著頭,只聽不說,若是不向她提問,她不會隨意開口表達自己的想法。
只是她低著頭時,稍稍斂了眼眸,左邊眼角處的那顆小痣就顯得尤為清晰。許承寧看了看,怔忪片刻,忽而開口道“你的眉眼與裴大人最為相像。當年裴大人高中狀元,得父皇青眼,名滿京城。后來皇兄與裴大人關系親密,我借了皇兄的幾分面子,得以讓裴大人指點策論,那時我便想成為裴大人那樣的人,博學多才,恣意瀟灑。”
“只是我終究在學識上沒有天賦,又體弱多病,最后文不成武不就,只能當個游山玩水的閑散人。”許承寧道“后來裴家出事,是我主動向父皇請命,掌裴府抄家之任。”
聽到這,紀云蘅才緩緩抬頭,目光又落在許承寧的臉上。
“當年我并未將府中所有東西都命人搬走,特地留下了一些藏在府中。府邸被封之后,那些東西也都好好地存在此處,沒人動過。”許承寧拍了下手,對外面下令,“將東西抬進來。”
沒多久侍衛就抬上來兩個大箱子。箱子極為破舊,只是簡單地被擦拭過,上面沒有什么明顯的灰塵但一眼望去還是臟得看不出原本顏色,像是在土里挖出來的。
上面掛的鎖已經爛了,都用不著鑰匙,侍衛輕輕一拽就打開了箱子。
紀云蘅站起身,朝著那兩個大箱子張望,表現出了想要探知的好奇。
箱子里裝得滿滿當當,像是很多東西被壓在一起,凌亂至極,乍一眼看上去分辨不出都是什么。
她走到箱子邊抬手拿出了一些小物件,有木頭所制的小馬,還有墜著彩色絲帶的沙球,另有一些
書籍,看上去都是些沒有價值的東西,但紀云蘅曾從母親的口中聽說過這些。
外祖父在入仕前幾乎什么都做。那時候裴家算不上富裕,裴寒松又天性愛玩,手頭上的銀子總是不夠用,于是就自學了木雕手藝,去做一些小玩意兒拿去街上賣。后來裴韻明出生,他就重拾舊手藝,裴韻明幼年時候的玩具都是他親手做的。
箱子里放的,就是這些玩意兒。
紀云蘅一個個拿出來瞧,由于年代久遠,又都堆積在箱子里壓著,所以大部分東西都有損壞,但也不難看出這些玩具曾經被精心呵護。
這些都是幾十年前的東西,是她母親年幼時抱在懷里把玩,經過漫長歲月的封存,現在又回到了紀云蘅手上,那些裴寒松親手做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