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承寧才剛進杜家山莊,就看見地上到處都是尸體,儼然是經過一場廝殺的場景。
他臉色蒼白如雪,身上披著厚厚的披風,邊上一個半彎著腰的侍衛扶著他。夜風夾雜著寒氣,每每從他面上吹過時,他都要咳嗽幾聲,讓滿是病態的臉染上幾分紅暈。
他腳步匆匆,正左右張望著,在尋人。
剛往里走了一段路,要尋找的人就從對面而來。相比于許承寧有些匆忙的模樣,許君赫就顯得悠閑許多。他身著一襲墨綠色衣衫,長發以發帶束起,身上沒戴玉佩,遠遠看去像是尋常人家的公子哥。
許君赫手里抱著個盒子,身邊則是提著燈籠的程渝,再往后就是幾個零星侍衛。
“皇叔。”他隔著老遠喚了一聲,腳步快了些許,到了近處時便訝異道“這更深露重的,你不好好休息,怎的來這里了”
“你簡直太胡鬧了,這是在干什么”許承寧快行幾步來到他面前,伸手握住他的胳膊,將他上下左右看看,確認他并沒有受傷后,臉色稍霽,“這么大的事為何不與我商議,上次的教訓還不夠嗎你又要這般只身犯險,若是讓父皇知道了,又該憂心得睡不著。”
“這算什么大事,不過是收拾個小小商戶而已。”許君赫扯著嘴角,滿不在乎地笑了一下,反問,“倒是皇叔,你怎么知道我今夜會在山上”
“你什么都不告訴我,我上哪知道去還不是這杜員外之子半夜送了信給遲羨,我被吵醒,聽遲羨說你有可能在這里,所以才來了這。”許承寧擰著眉頭,神色嚴肅地斥責,“你是不是還在因上次我訓了你幾句,就在心中與我置氣你今夜所為太過冒險,不管杜家犯了什么事,你也不該自己來到此處,萬一再遇上什么危險可如何是好”
許君赫笑著看了一眼站在許承寧身后的遲羨,夸贊道“遲大人果真料事如神。”
遲羨微微低了下頭,“殿下謬贊。”
“皇叔。”許君赫上前,騰出一只手攬住他的肩膀,說道“我這不是好好的嗎今夜也是情況特殊,我是為了很重要的事才上山來的。”
說著,他揚了揚手中的盒子,難掩眸中興奮的神色,“你猜猜,這是什么”
許承寧神色一怔,目光落在盒子上,“我哪里能猜到,別跟我賣關子,沒大沒小。”
許君赫看著他,眸中映了滿山的光影,笑著說“是能夠為裴氏翻案的鐵證。”
“裴氏”許承寧愕然,“當初的案子不是已經蓋棺定論,還能翻案”
“當然。”許君赫道“只要翻出證據,真相就不會被掩埋。有了這些東西,就能夠證明當初裴氏貪贓枉法的種種罪名是被冤枉的,皇叔,你說這是不是天大的好事”
許承寧失神地喃喃,“許多年前我就陸續聽到些風聲,說裴氏含冤,哪怕知道真相之人被趕盡殺絕,也終有一日會沉冤昭雪。但是我等了很多年,也從未見有誰真正能為裴氏翻案,沒想到快二十年過去,最后
竟然會是你”
他抬起眼,霎時眼眶通紅,滿含熱淚,用力地拍了拍許君赫的肩膀,帶著些嘉許的笑,“真不愧是父皇欽點的儲君,讓我這個做叔叔的都自愧不如,倘若皇兄泉下有知,定也會為你自豪。”
許君赫道“皇叔何必妄自菲薄,這些年來你也做了很多,你在江南興辦書院,收養孤兒,同樣救活了很多人。”
“不過是效仿前人之舉罷了,為我當初未能做到的事情贖過。”許承寧用手指揩了下眼角的淚,又慌忙拉著人往外走,“既然東西已經得手,那就先回去,以免節外生枝。”
許君赫應了一聲,跟上他的腳步。
許承寧仍在絮絮叨叨,吸著鼻子嘆道“當年裴氏獲罪,我始終不愿意相信,還跪在父皇的殿外求情,直到后來證據確鑿,由不得我不信。后來這些年間,我偶爾午夜夢回,夢到裴氏在受審時拿出了證明自己清白的鐵證,被父皇赦為無罪,但不管夢到多少次,醒來也都是一場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