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宴上的一場戲,讓十九年前的舊案重新翻到了泠州百姓的眼前。沒人想到當年滿門抄斬的裴氏竟還有一絲血脈留存,藏了那么多年,只為喊一聲冤。
孫相是否真的為了掩埋真相而行兇殺人,此事還存疑。可那裴氏子孫身上的箭的確是來自孫家,此為不爭的事實。
從去年開始,泠州的大小風波就不斷,而今發生了這樣的事,整個泠州都像是燒開的水,沸騰起來。
有人念著孫相的功績,據理力爭,對孫相堅信不疑。然而質疑的聲音又越來越響,因為人們終于想起在許多年前的泠州,裴氏也極為受人愛戴和擁護,當年罪名落下來時,許多百姓都去裴府前哭喊,央求官老爺饒過裴家人。
卻是不知從何時起,人們漸漸相信了裴家真的有罪。如今裴氏子孫站出來,寧以性命為祭,也要將真相稟明天下。
裴紹生灑在臺上的血,終究化作一場東風,吹動了星微的火苗,在泠州燃起了沸火。
大宴之后,泠州官員皆噤若寒蟬,縮起頭來靜觀事態。孫齊錚革職下獄,百姓贊譽的丞相一朝成為階下囚,一時間人人自危,害怕盛怒的皇帝再揚刀。許承寧在宴上受了不小的驚嚇,回去之后就病倒了,以養病為由閉門不出。
誰都知道寧王爺與孫齊錚關系親近,如今孫齊錚出了事,他難免受牽連。
聚集在官府外的百姓越來越多,民眾高聲呼喊,求皇上查明當初裴氏冤案的真相。
皇帝一聲令下,開始徹查十九年前的舊案。
裴紹生在床榻上躺了整整兩日才有意識。正如楚晴所言,這兩日他的狀況十分兇險,有一回甚至臉色發白全無血色,呼吸微弱得像是死了一樣,幸虧守在床榻邊的紀云蘅第一時間發現,飛快地跑去喊了楚晴救治,才將他的情況穩定。
待兩天熬過去,他睜開眼睛的時候,楚晴就道“活了,人死不了。”
紀云蘅一下子撲到床頭去,小心翼翼地看著裴紹生的臉,輕聲喚道“哥。”
裴紹生睫毛輕顫,眼珠像是很費力地轉動,落在紀云蘅的臉上。他約莫是想說話,但實在沒力氣張嘴,唇瓣顫動了幾下,最終沒有發出聲音,只是一滴晶瑩的淚從眼角滾落。
紀云蘅伸出手指頭,輕輕將那滴淚給拭去,伏在他邊上慢慢地將孫齊錚入獄,泠州百姓在官府門口喊著重查多年前的舊案。
當初受過裴家恩惠的人太多了,這些年像埋在土里,經過一場大雨后紛紛冒出了芽兒,布滿泠州的大街小巷。
紀云蘅將那些話說給裴紹生聽,裴紹生的淚就一滴接著一滴地落,好像擦不盡似的。
后來他似乎是累了,又慢慢閉上了眼睛。
紀云蘅悄悄伸出一根手指頭,探了探他的鼻息,感受到他呼吸平穩就放了心,給他撫了撫被子,然后輕手輕腳地出了房間。
楚晴說他需要靜養,所以紀云蘅也不能一直守在床頭,盡管大部分時間她都很安靜。
剛把門關上,她轉頭就看見許君赫踏步進來,手上拿著一塊折好的錦布。
紀云蘅見他沖著自己來,剛想開口說話,許君赫就抬手將錦布捂在了她的眼睛上。
錦布像是在冰塊里浸過,覆在紀云蘅的眼睛上時,讓她感到非常舒適,瞬間消減了眼睛的酸痛和火熱。
“去睡覺。”許君赫的聲音里帶著嚴厲,不容抗拒,仿佛紀云蘅只要說一個“不”字,他就會發怒。
紀云蘅抿了抿唇,沒有抗拒。畢竟為了等裴紹生睜眼,她已經一天一夜沒休息了,再這樣折騰下去,她恐怕也會病倒。
紀云蘅的眼睛蒙上了冰涼的錦布,什么都看不見,由著許君赫牽著她,將她帶到房中。其后坐上床榻,許君赫脫了她的鞋,讓她躺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