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澤見到了坐在沙發的男人。
不認識,以前從未見過。
“沒有,我坐出租車回來的。”孟澤聽自己的聲音還算自然。
不自然的,反而是他的母親,有點絮叨“這是黃叔叔,我公司的同事,我把公司文件落在他那里了,他特地送過來,誰知道正好下大雨,我請他上來坐一坐,哎呀,這雨不知道什么時候才停。”
心虛的人語速比較快,廢話也比較多,孟澤把臉藏在毛巾下,扯了扯唇角。
姓黃的站起來“這就是孟澤啊,長得真高,你媽在公司和同事們提起你,說你門門功課第一,以前我覺得她是王婆賣瓜,自賣自夸,沒想到今天一見,氣質是和普通學生不一樣。”姓黃的也說了一堆廢話。
孟澤拿下毛巾,一動不動的。
“剛剛給你爸打電話,沒有人接,不知道他今天晚上回不回來吃飯。”孟母打開冰箱門,上上下下看幾秒,“老黃,不如你留在這里吃晚飯吧,我點幾樣菜,讓餐廳送過來。”
姓黃的“太麻煩了,這雨下不久的,一會兒等雨小了我就走。”
雷電交加,光照在姓黃的臉,撲成一片銀白,連帶的,孟母盤起的頭發也在發亮。
一聲一聲雷,一道一道電,把這對男女關于晚餐的討論打得轟隆隆的。
孟澤丟下毛巾向外走。
孟母喊“孟澤,你要去哪里外面風大雨大。”
孟澤冷靜“東西落在學校了。”
孟母著急“你帶把傘啊。”
她來不及把傘遞過去,孟澤已經關門了。
外面風大雨大,把他狠狠摔門的聲音全都蓋下去了。
他覺得自己這番舉動真好笑,明明他的母親才是欲蓋彌彰的那一個,他卻還要替她隱瞞。
一切是為了在高考前維持家庭的安定。
“孟澤,我知道學習很重要,但是也不能淋個落湯雞啊。”孟母開門,把長柄傘挽在孟澤的手腕,“要不等一會再去吧。”
孟澤按住傘柄“我打車。”
他再進電梯,又見到鏡面的自己,頭發比剛才上來時要干一些,但現在才稱得上狼狽。
他到樓下打傘,有幾滴水珠彈到他的臉。
雨的味道很辣。
他橫穿過馬路,到了對面的咖啡廳,照例的,點上一杯咖啡,坐在模糊的玻璃前。
他收回剛才的成見。
雨水的味道不是辣,而是苦。
他以為是上次的咖啡師少放了奶油,味道才苦,他哪知道,這家咖啡廳的咖啡又苦又澀。
家里還有一個“黃叔叔”,孟澤不想回家,于是在這個天黑得像夜的傍晚回到學校。
出租車停在校門口,雨勢潑辣,路光昏暗,食堂的光倒像是燈塔了。
李明瀾說過,那一個雪媚娘是在學校里買的。
孟澤去到食堂一樓的甜點區,卻沒見到。
賣甜品的大媽探過頭來“啊”
孟澤緩慢重復一遍“雪媚娘。”
大媽搖頭“沒聽過,我在食堂干了這么些年,都沒聽過這里有這個。”
那李明瀾是在哪里買的
*
李明瀾托起腮,望了望窗外。
雨水撞在窗戶,夜景發散成虛幻一片。
她百無聊賴,索性拿起鉛筆在紙上盤蚊香。
周璞玉低頭寫著作業,眼角余光掃到李明瀾的手腕在不停轉圈,她問“你在干嘛”
“練習控筆。”
“我以為你今天留下來是要做作業。”
“我也想啊,但我連題目都看不懂,我老爸老媽把優秀基因給了我哥,沒有分給我一丁點。”李明瀾突然見到孟澤在教室門外,她停筆,眨幾下眼睛,“咦,他為什么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