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仿佛很瞧不上殺豬的我看也沒什么,殺豬的當官的,不過都是為混口飯吃,一樣經手慣了流血斷命,不見得誰比誰體面多少。”
玉漏扭頭道“那如何比得殺人和殺豬可不一樣,官老爺們殺人,殺得是大奸大惡之人,是為了百姓安居,不得已才殺的。”
“未必。”池鏡懶得同她理論官場是非,只輕描淡寫笑道“你只把人看作畜生,手起刀落,也是干凈爽利簡單得很。”
玉漏笑道“您快別說了,聽著怪怕人的。”
池鏡哼著笑兩聲,沒再說了,暗中窺伺她一眼,見她縮著脖子,不知是冷還是怕,有幾分我見猶憐的姿態。
他不禁感慨,“鳳大哥真是不容易,如今家中不如從前,嫂夫人又是個厲害人物,他縱然有心要給你裁做幾件好衣裳,也沒法子周旋嫂夫人,你要體諒他才好啊。”
玉漏覺得他這嘆息意味深長,無端端的說這些干什么
“其實大奶奶也沒有外頭說的那么厲害,不過是說話直些,容易得罪人。大爺也并不怕老婆,他只是懶得去計較,他心腸好。”
池鏡無可辯駁,想到鳳翔就覺得心里發酸。有的人就是好得令人討厭,對絕大多數不那么好的人來說,這樣的人不必犯錯,單是存在就叫人受不了。可又沒有憎惡他的理由,很讓人為難。
“我看您和我們大爺也很要好,待我們闔家上下也都和氣,怎么不常往我們家去走動走動”
“這些日有點忙,隔些日子一定去。”
玉漏知道他這話是敷衍,要是果然有心,也不會八月里回南京,到十月里才上鳳家去走動一回,還要人家下帖子請。倒是唐二那起酒肉朋友見了不少。
幸而他愛敷衍,玉漏也不必強請他到家去吃茶,否則給她爹娘瞧見,八字還沒一撇,他們先就要樂得跳起來,沒得給她丟人。
她在門口站住,福身送他,“那三爺慢走,前頭再走一段就出去了。”
池鏡點頭自去了,她見人走遠了才推院門進去。她爹連秀才早歸家來了,雖不聞聲氣,單見她娘在對過廚房里忙得火急火燎的就知道,生怕餓著他一時半刻似的。
秋五太太從門里看見她回來,一撩嗓子便嚷,“叫你出去買條魚你去這大半日,又不知道那蹄子拐到哪里閑逛去了。快來就等你那魚了”
才把魚送進廚房里,又聽見他爹在正屋門前問“三丫頭回來了”
玉漏忙應聲出去,連秀才剪著胳膊回身往屋里進,“你來,我有話說。”
連秀才高高瘦瘦的身量,常穿靛青直裰,不是軟綢就是軟緞,也有綾子的,看著像是誰家的老爺。他在官宦人家謀文書差事,自然也掙下點銀錢產業,不過舍不得花在女兒身上。對秋五太太吝嗇苛刻的做派他也一向睜只眼閉只眼,反正也傷不到他的體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