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為生母所厭惡,從未因此難過或是失落過。他這個人性子便是很涼薄,旁人喜他厭他,他都從不在意。或許也正是因為他的不在意,祝姨娘才覺得他涼薄。可現在這事落到宜嘉身上,他便莫名地覺得很不忍。
總覺得她一個小小的人兒,這樣稚嫩,不該經歷這些。
放下手里的巾帕,江明霽走回宜嘉身邊,看著她滿是期待的眼神,沉默了片刻,道,“父親生得英俊,寫的一手好字。至于性子,同二伯父更像,溫文儒雅。等你見了他,便知道了。”
宜嘉乖乖地點了頭,在腦中想象著父親的模樣。只仍是很模糊。
但很快,她便沒工夫想父親的事了。過了初七,族學就開學了。
考慮到今年幾個孫兒都要參加院試,江老太爺便沒有急著回應天府,留在了家中。時不時地,叫上郎君們考較一番,就連夜里,族學也點著燈。
宜嘉知曉縣試對二哥的重要性,更不敢隨意打擾,見二哥念書這般辛苦,便叫董媽媽熬了些補湯,每日都準時帶著丫鬟,去給二哥送補湯。
日子一日一日地過,很快便到了三月。院試的日子也愈發地近了。
宜嘉帶著寶音去暮清院。
天氣漸暖,但夜里仍還有些涼意,她便披了件薄披風。到了暮清院,忍冬見她,已是很習以為常了,因宜嘉生得玉雪可愛,性子又乖巧懂事,暮清院上下,沒有誰不喜歡她的。
忍冬亦是,面上含笑,俯身柔聲叫了聲“五小姐”。
宜嘉沖她輕輕點頭,去書房找二哥。見宜嘉來,江明霽放下筆,到羅漢榻上坐下。寶音端了當歸黃芪烏骨雞湯上桌。
江明霽低頭看了眼面前的湯,雖還不餓,但小丫頭一番心意,怕他念書辛苦,巴巴地燉了送來,他也不舍得叫她白忙活,慢慢吃了起來。
宜嘉托著腮,在一邊看二哥吃,總覺得二哥仿佛是清瘦了些,又許是像董媽媽說的那樣,二哥真是長身體的時候。
等江明霽喝了雞湯,宜嘉才開口,“二哥,你后天是不是動身去考試了那你東西都準備好了嗎我聽四姐姐說,四嬸這幾日都在屋里給五哥準備送考的東西。”
三哥有二伯母操心,五哥也有四嬸,可二哥這里,卻沒人替他準備這些,也不知祝姨娘有沒有替二哥準備。宜嘉不免有些擔心。
江明霽低眸,就看宜嘉捧著臉,小小的人,稚氣的臉上滿是擔心憂慮,伸手摸了下她的頭,低聲道,“不必操心。該準備的,都準備了。”
宜嘉這才放了心,點了點腦袋,“那就好。”拿了桌上一角甜瓜,吃了幾口,她知曉二哥念書辛苦,每每過來,便都會陪二哥說說話,想著也能叫二哥放松心情,此時便也如此,說起董媽媽跟她念的話本,撿著有意思的地方說。
小姑娘的聲音還沒脫去那幾分稚氣,一邊吃著甜瓜,一邊說著話,聲音中仿佛沁著甜一般。江明霽見她稚聲稚氣說著話,竟也很有耐心地聽著,但他自己話卻是不多的,只偶爾應一兩句。
一個專心說,一個靜靜聽,竟也融洽極了。
寶音在一旁看著,都不忍出聲打擾。
余下備考的日子,也是轉瞬即逝,很快便到了江家三位郎君赴考的日子。郎君舉業,在江家是頭等的大事,江老太爺都出面送考,這種場合,宜嘉雖年幼,但不能缺席,早早地到了。外頭陰雨連綿地,寶音收了傘,宜嘉便找了個角落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