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江老太爺聽了這話,只是一擺手,捋著胡子道,“若只是榜上有名,還可說是僥幸。但這案首之名,你若無真才實學,府臺必是不可能予你的。不過,你能這般自謙穩重,也是極好。舉業便當如此,寵辱不驚,不驕不餒”
老太爺贊了幾句,見江明霽面上毫無驕色,一派平淡,愈發地欣賞起他來。往日這個庶出的孫兒,他是沒怎么瞧過的,但如今自是不一樣了。他可不管什么嫡出庶出,庶出的入仕做官,揚的一樣是江家的門楣。
不都是姓江麼
老爺子從袖中取出幾張紙,遞給江明霽,道,“先前我便說過,你們兄弟幾個,哪個中了,我都重重有賞。如今你得了案首,也不必推辭,只管收下。這些日后便是你的私產了,不必交公中,自己收著便是。”
江二爺兄弟倆瞥見老太爺遞過去的田契和鋪面地契,都沒有說什么。在江家便是如此,讀書是頭等重要的大事,讀得好,老爺子就賞,容不得旁人置喙。況且,這些東西放在外頭雖多,但在江家,也不過是九牛一毛罷了。
江明霽也沒推辭,接過契書,“謝祖父。”
老太爺又道,“還有一事,我想著還是要問問你的意思。你此番雖過了院試,但參加鄉試,卻還要等三年。到那時,你學問若到火候了,才可下場一試。這三年,你可愿意隨我去應天府,我可抽空親自教導你。”
這話一說,先前還算淡定的江二爺,卻是微微變了臉色。幾個莊子、商鋪,給就給了,他倒不在意,可老爺子發話,要把江明霽帶在身邊親自教導,便是另一回事了。
當初他想把明恒接到身邊養,老爺子都嫌麻煩沒答應。如今卻主動說要帶上江明霽,可見是極看重他了。
重得遠超明恒了。
江二爺心下一片翻騰,被老爺子問話的江明霽,卻仍是一派鎮定,只垂眸片刻,便回絕了,道,“孫兒以為,求學在己。河間府也好,應天府也罷,不過是一樣靜心念書。”
他這一說,江二爺兄弟倆都一愣,心道江明霽莫不是腦子壞了,這樣的好機會都不要。
江老太爺聽了,反倒面上不見怒色,捋著胡子,滿意地道,“說得好,好一個求學在己。你年輕輕輕,能有這般覺悟,很是不錯。也罷,此事不必操之過急,專心治學,篤心念書,才是正道。河間府府學的教授學正,我亦相識,皆是經綸滿腹、文江學海之輩。你入府學念書,也是好的。”
老爺子都開了口,這事便也就這般定下了。
江明霽也沒久留,拱手跟祖父告退,回了暮清院,見院中丫鬟仆人個個面盈喜色,忍冬見他,上來屈膝,主動開了口,道,“有一事不敢瞞著您”
江明霽淡道,“說。”
忍冬便道,“方才您走后,五小姐道今日是您的喜日子,給院中下人皆發了賞銀。”說著,捧出掌中兩顆燦燦的金花生。頗有些怕主子動怒,五小姐年歲還這樣小,她們又不是伺候五小姐的,怎好收她的賞。
江明霽聽得微微一怔,看了眼那足金的花生。霎時便明白過來了。小丫頭是怕他囊中羞澀,便自己掏了腰包,替他施恩了。小小的人兒,倒是愛替他操心。
江明霽心下無奈,卻又有幾分暖意,最終也只是道,“五小姐既賞了,就收著吧。”
進了書房,宜嘉仍在羅漢榻上坐著,見他回來,笑瞇瞇地問,“二哥,祖父叫你過去,是不是夸你了”
江明霽過去,見宜嘉仰著小臉望著自己,笑得眉眼彎彎,摸了摸她的頭,道,“明日帶你出府。”
宜嘉眨眼,疑惑了下,“二哥帶我去哪兒”
江明霽取出袖中幾張地契給宜嘉,輕描淡寫地道,“祖父他老人家賞了幾個莊子商鋪,明日要做交接,帶你去看看。”
也省得小丫頭總擔心他沒錢,變著法地拿自己的小金庫補貼他。
她一個小小的人,手里能有幾個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