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亮起昏黃暖光,水聲嘩啦啦,鍋碗碰撞,梁彥平靠在門邊看她專心洗碗,黑發束起,露出纖長的頸脖,像優美的天鵝。
那年住在倫敦,沒日沒夜的工作使人身心疲倦,冬天冷極了,凌晨回到復式小公寓,客廳幽暗,溫柔的暖光從廚房透出來,像寒夜里的火燭,讓人不至于凍斃。
他寂寞太久,久到熬不下去,心空得如同深井。
黎蕊涵和他做室友,同住于此,常常留一份宵夜放在餐廳,他每晚回來都能看見她留的一盞燈。
心照不宣的體貼,好似細水從裂縫滲入。
那天梁彥平被孤獨擊潰,朝著光源靠近,將黎蕊涵拉入懷抱。
女人真好。
壞的只是那一個。
葉詞哪里比得上蕊涵呢,餓了只會抱著他的胳膊撒嬌,用做作的可憐語氣,說“彥平,好哥哥,我肚子都快扁了,快弄點兒吃的吧。”
她鮮少進廚房,唯一一次打下手,削土豆,竟然把大拇指的皮削掉一塊。平時瞧著聰明伶俐,卻能笨成這副模樣。血水直流,她疼得哇哇大哭,淚珠子落雨似的墜下,倆眼圈兒通紅,包扎好,她坐在他腿上,哽咽不止,沒頭沒腦地埋怨“都怪你”
這也能怪他。梁彥平忘記自己當時什么反應,只記得她軟趴趴偎在胸口,小聲啜泣,濕熱的呼吸吐在他的頸窩,脖子血管那塊地方,敏感酥癢,攪得人心煩意亂。
不知道她在許慎面前是不是也這樣。
梁彥平心下一滯,瞬間打住回憶。
黎蕊涵見他目光落在水池邊,指間的香煙燃燒大半,煙灰已經掉落地板。
“彥平,怎么了”
他抬眸回神,像被拉回現實,抬手看看表,時間不早了“你今晚留下嗎”
黎蕊涵詫異,很少聽見他如此直接的挽留,也不知是不是邀約的意思,不由心神蕩漾,低頭莞爾“我倒是想多陪陪你,但剛才接到家里電話,問什么時候回去。”
梁彥平明白,沒有多言。
黎蕊涵又覺得失落,怎么就輕易放棄了呢,要是再挽留一句,她肯定會留下的。
這時手機鈴響,母親催促獨生女回家,催得很緊。
梁彥平說“我送你。”
“不用了。”黎蕊涵不舍得他來回奔波,抬手撫摸那張瘦削英俊的臉“早點休息,天冷,別跑來跑去。”
梁彥平感念這份體貼,低頭親吻她的額角,把人送到電梯口。
“這周末你有空嗎”他忽然問。
“怎么了”
“同學聚餐,有幾位在津市附近發展,打電話來約了幾次,不好再推。”
黎蕊涵瞧著他“怕被灌酒,帶家屬撐腰么”
梁彥平不置可否。
黎蕊涵笑說“周末來接我。”
“好。”
她乘電梯下去,走出樓道,冷風撲面,寒氣逼人,不由抱住胳膊打顫,一顆心空下來,竄入幾分失落。
小區大門外停著一輛進口汽車,十分眼熟。
司機迎上前“黎小姐,小楊總讓我在這兒等著,怕你回家不好搭車。”
黎蕊涵心頭一跳,先前跟楊少鈞鬧得不太愉快,沒想到他還會做這種安排。
她深吸一口氣,默然上車,在后座發現一件男士外套留在座位上,厚厚的,仿佛還有體溫。
黎蕊涵現在很需要體溫,毫不猶豫蓋在身上。
司機打電話匯報“接到了,您放心,我會把黎小姐安全送回家的。”
黎蕊涵腦中嗡嗡直鳴,胸膛里叮叮當當,回聲震得人暈眩。
她猶豫片刻,從包里掏出手機,磨蹭躊躇,還是發了條短信謝謝。
不一會兒收到楊少鈞的回復不客氣,早點回去,外面冷,別感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