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寄了箱東西,快遞公司打電話讓我去取,他們不送上門。”
“鎮上不是有郵政嗎”
“郵政太慢了。”
車站位于正街交叉口,恰逢周六,人潮聳動,開往縣城的班車即將啟動,葉詞趕忙拉著梁彥平小跑過去。
擠上車,人滿為患,嬰兒放開嗓門嚎啕大哭,煙味、魚腥味、蔬果味,人的體味混雜。葉詞和梁彥平被夾在方寸之地難以動彈。
“老兄,你的背簍好不好放下來,要么別亂動,打到我腦袋好幾下了。”坐在邊上的乘客抱怨。
“我倒想放,你看地上有空隙嗎”
那背簍真是霸道,里面裝著南瓜,笨重異常,老兄沒心沒肺,明明看見旁邊有傷員,還不知收斂,動來動去。
葉詞皺眉,抬手護住梁彥平的石膏,胳膊圍成一個半圓,將他與莽撞的背簍隔開。
竹絲粗糙尖銳,沒一會兒就在皮膚留下紅色刮痕,梁彥平低頭看著葉詞,神色探究。
搖搖晃晃,開到下一站,旁邊的大姐起身下車,周遭虎視眈眈,葉詞趕緊霸占座位,拽過梁彥平,把他塞進座椅里。
前邊又上來三人,乘客紛紛埋怨“擠不下了”
葉詞覺得自己快要腳離地,這時忽然有人說“唉呀你個小姑娘杵在這里干什么,跟你對象擠一擠嘛。”
葉詞惱火,哪兒還有位置可以擠是不是瞎
梁彥平打量她,想說什么但沒開口。司機開車很猛,一個大拐彎,借由慣性,他把搖搖欲墜的小矮子攬到腿上。
葉詞屏住呼吸,想抱住前面的椅背,手抬起,不料打中前座老頭的腦袋,惹來一通責怪“干什么”
“”她只得扶住梁彥平身后的椅背。
空間本就逼仄,這下更加親昵起來。
葉詞屁股發麻。
她猜自個兒的臉一定紅透了。畢竟八歲以后就沒坐過誰的大腿,更別提還是個血氣方剛的清俊男人。
“你手沒事吧”她尷尬得快要原地去世,必須說點兒什么掩飾心跳。
梁彥平那雙眼睛又深又黑,鼻梁高挺,嘴唇紅紅的,看上去很軟。下顎瘦削,漂亮的喉結像小山尖。
離得近,他一看過來,葉詞渾身不對勁,呼吸都不會了。
“沒事。”
要命葉詞悄悄咽一口唾沫,盯著別人籮筐里的雞,轉移注意力。
梁彥平也別開臉,望向灰塵遍布的玻璃窗。
沒過一會兒,葉詞不確定地詢問“我,我重嗎”
梁彥平不理解她怎么會突然擔心這個,思忖片刻,踮起腳后跟,把腿上的她輕輕抬起,接著穩當放落,就這么掂了掂分量“不重。”
葉詞腦子轟地一下,耳朵燒如燙鐵,全身的雞皮疙瘩都立起來,緊張得仿佛會暈倒。
老天,怎么會有人一本正經地調情呢要是輕浮倒好應對,偏偏他衣冠整潔,表情冷淡。
渾渾噩噩一路,到縣城,葉詞起身脫離煎熬,他們各忙各,在車站分道揚鑣。
梁彥平去縣醫院拍片,醫生說骨頭長得很好,再有三周就能拆掉石膏。
再過三周,他就要離開喜塔鎮,回去上課了。
從醫院換完繃帶出來,梁彥平坐車到縣里最大的百貨商場閑轉。他不是喜歡逛街的人,但忽然想買東西。一樓電器熱銷,白酒緊俏,黃金,珠寶,化妝品,最貴的位置,全用來賺女人的錢。
梁彥平經過柜臺,看見一條鉆石項鏈,纖細精巧,吊墜桃心形狀。他不懂鉆石,但女孩子應該都喜歡吧。他想象戴在葉詞脖子上的模樣,可惜掃了眼價格,囊中羞澀。
說到底還是窮學生,能力有限。
不過只要給他幾年時間,三十歲之前出人頭地,想送什么送不起呢
梁彥平絲毫沒有錢夾薄薄的局促窘迫,更不知道自卑兩個字怎么寫,從小到大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