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通往排練廳的走廊上,女孩接到電話停在了原地。
鹿呦徑直向前,聽見女孩又一次用軟糯的語調叫對面人“媽媽”。
也不知道是她耳朵太好,還是女孩清脆的聲音穿透力太強,明明走幾步遠了,還能聽清楚女孩說的話。
“是我的主意,好吧我跟你道歉,不該瞞著你,我就是想來看看姐姐嘛”
臨近排練廳,有樂聲和人聲漏出微微敞開的門縫,才逐漸聽不清。
大劇院只在評論區提過公開排練的事,點贊都沒幾個,原以為沒多少人,誰知聽眾席幾乎都快被坐滿。
似乎是有音樂學院的大學生組團來聽。
鹿呦在后排尋了個空位坐下,先看了眼舞臺上的鋼琴位。
鋼琴前坐著的正是鐘疏云。
身材和狀態保持得極好,從身影上看,完全看不出來她是四十的人。
鹿呦轉眸又看向大提琴區首排的位置。
音樂廳里冷氣開得十足,月蘊溪一身淺灰色的薄款西裝,青果領、珍珠細鏈收腰,衣擺下杏色的長裙抻開,兩腿間架著大提琴。
頭微偏,脖頸線條拉得修長優越,烏黑的長發歪蕩在一邊,自然打卷出優雅的弧度,尤顯香腮似雪。
她與別人畫風不大一樣,像筆觸大氣色彩濃郁的花卉油畫,只端端坐在那,便足以吸引絕大部分人的注意力。
比如坐在鹿呦左手邊的兩個女生,從她進來就在圍繞著月蘊溪閑聊,現在還在繼續
“我跟你說,上次我刷到月蘊溪拉野蜂飛舞的視頻,居然有個人評論說月蘊溪水平一般。”
“開什么玩笑,不說古典圈兩大牛校搶著要她,各大大提琴大師都搶著收她當徒弟欸,等等,野蜂飛舞,是看我女神手速破防了吧。”
“就是靠沒法直視女神拉弓揉弦了。”
“咦你想到哪方面去了”
“真不怪我,你看過那個采訪沒,她嘴瓢暴露了性取向。”
無意聽到八卦的鹿呦挑了挑眉。
好比宣告灣仔碼頭不太直,意料之外,但又不算太意外。
舞臺上卡洛琳舉起了指揮棒,全場都靜了下來,兩個女學生也連忙止住了話頭。
鹿呦正襟危坐認真聽起了音樂。
ianoncertono3dor,o30
被稱之為世上最難演奏的鋼琴作品。
演奏因為磨合斷斷續續,到最后十五分鐘,第一樂章才被完整地呈現出來。
似天鵝絨般的大雪下擦出的火焰,跳躍、翻滾、輕快地扭動,從小小一朵,漸漸燎高,悲愴地燃燒于蒼涼的風中,將滅不滅在孤寂的琶音里
排練結束,掌聲如雷鳴響在排練廳內。
舞臺上,月蘊溪撩起薄薄的眼皮,目光掃向已然沸騰的聽眾席,尋找熟悉的身影。
驀地定格住。
與鼓掌揮手的學生們不一樣,鹿呦只是安靜地坐在那里,低著頭在看自己垂放在腿上的手。
她像被隔絕在熱鬧之外,脊背彎出幾分頹然。
曾經她也可以輕松拿捏拉赫的曲;鋼琴老師曾欣喜地抓著她的手說是顆好苗子;評委預判她會成為鋼琴界一顆耀眼的星星
都成了過去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