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再轉回來,發現對方竟不知何時背過身去,褪衣上藥應是顧及他是“女子”。
李禪秀“”
他不自然地輕咳一聲,再次側過身。
沒想到這人失憶了,還記得男女大防之事。
他雖自小就扮女裝,但從小到大,跟他一起生活的只有父親。父親自不會真把他當女兒養,所以和男子打交道時,他常意識不到男女大防這件事。不過都流放到了軍營,想防也是沒條件
正想著,對方已經上好藥,將缽還了過來,微抬目光看他。
李禪秀收回神思,接過后放進藥箱,又拿出銀針,對他道“坐近一些。”
正在整理衣服的人一僵,漆黑的眼睛突兀看過來,令人心頭一悸。
“幫你扎幾針,看能不能恢復記憶。”李禪秀解釋。
對方便老實了,坐到床邊,看他一眼后,又身體微微前傾,方便他扎針。
像被馴化后,收斂了爪牙的猛獸。
李禪秀心中忽然閃過這個念頭。
兩人都沒說話,空氣一陣安靜。李禪秀專心扎針,指腹輕捻銀針。
“疼嗎”他另一手指尖按著對方額頭,固定著防止移動,語氣一貫輕柔。
本是隨口一問,沒想得到回答。但空氣沉寂幾息,卻突然響起一道干啞嗓音“不。”
李禪秀驚訝,低頭發現真是對方聲音,不由無言原來他不是啞巴。
裴二此刻閉著眼,額上抵著小女郎微涼的指尖,鼻間也盡是對方身上淺淡的藥香。這樣近的距離令他有些不適應,但
倏然,那一抹淺淡氣息遠離。
他驀地睜開眼。
李禪秀不知何時已經拔下所有銀針,退回到正常距離,一邊收拾藥箱,一邊道“好了,有想起什么嗎”
裴二沉默,搖了搖頭。
李禪秀只是順便問問,沒指望真能治好。畢竟他沒治過失憶,方才施針不過是扎在一些能提神醒腦、防止頭痛的穴位。
不過,見對方忽然又不言語,只是搖頭,他奇怪問“你怎么不說話”
對方抬頭看他一眼,指了指喉嚨位置,嗓音粗糲“難聽,說不出。”
李禪秀瞬間明白,他是嗓子疼,難怪剛才那個“不”字,聽起來很干啞。應是他之前還是個血糊人時,身上刀上箭傷引發炎癥,高熱不止導致。
不過,嗓子不舒服,為何不告訴他或胡郎中這人莫非是木頭,什么疼都習慣忍著
李禪秀搖頭,正好他因風寒沒好全,也經常嗓子不舒服,會隨身帶幾片甘草。
此時他拿出兩片,放到對方手心,笑道“這是甘草片,嗓子不舒服的時候可以含一含,下次來,我再給你多拿幾片。”
說完,他提起藥箱離開。
裴二低頭,看向掌心的兩片甘草片,目光輕閃。
醒來后,他腦中一片空茫,只在被那位將軍問話時,隱約記起一個“裴”字,其他一概不知。
他不知這里是哪,不知自己是誰,只知道睜開眼看見的第一個人,是方才那個小女郎。
聽那些傷兵說,是對方救了他的命。在他躺在角落里無人管,只能靜靜等死時,是對方每日來給他換藥
他忽然抬起頭,視線追上那道身影。
李禪秀已經走到帳門口位置,正在看張河的情況。
張河這次醒著,見到他顯然很激動,一個勁兒感激,險些涕零。
李禪秀無奈,面上帶著一貫的笑,告訴他不能太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