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歇吧。”身后一個老人挎著籃子蹲下,掏出一個菜餑餑遞過“吃,吃飽了哭。”
栓子小心翼翼將被熏死的小雞撿起放到尸體旁,張爺的尸首呢?
“大家先回吧,天眼見就要黑了,這里……”另外一個中年人差點兒就說出瘆得慌的話,只是他也不說,心照不宣,眾人慢慢散了。
栓子坐在長明燈前發呆,天慢慢混沌下來,他的精神像是枯萎了一般,魂更是干涸的像是沙漠中的枯河。
孤月前遮了一片云,大地戚戚。
栓子跪在長明燈前,燈火搖曳,仿佛又看到了玉蓮嫂子的臉,雖然看上去生動,卻顯露死一樣的蒼白,她好像不高興了,嗔怒的瞪著栓子,仿佛在說,都是你,招惹的災禍。
土郎中在火焰中不斷搖晃身子,吃吃的笑,仿佛有了樂天知命的安詳,栓子嘴唇抖得厲害,死死咬住嘴唇倒是多了一絲粉紅的氣泡,緩緩流下的鮮血在脖頸上有一絲絲油膩的感覺。
活生生的人,成了黑黑焦黃的肉,躺在那里怪異的卷曲,顯得皮肉那么固執。
燒不透的煤油散發著一種聞習慣之后并不難聞的味道,栓子雙眼閃過一絲狼的顏色,綠油油的面無表情。
忽的,廢墟中響起一聲尖嚎,不像是人,也不像是狼,更像是鬼門陰司開了的動靜,嘩啦啦,廢墟一角塌陷了。
栓子回過神,嚇得臉色一抽連滾帶爬后退幾步,抓起一塊石頭舉起,真是見鬼了?
新的嚎叫傳過,伴隨零零碎碎謾罵“狗日的,誰把等關了?”
這聲音悠然帶著三分的醉意,栓子打了激靈回過神,他終于判定,這聲慘嚎是張復漢,扔掉石頭連滾帶爬帶著哭腔“張爺?張爺?”
嘩啦啦的廢墟扒開,露出一雙漆黑的手,抓著拽出,張復漢如同從粉煤灰中侵染過一般,瞪著雙眼帶著怒意“是誰,老子活劈了他。”
見識淺薄的栓子手腳冰涼,倒是不知如何是好,這張爺難不成從陰間回來了?
當他回過神,想明白之后滿腔怒火無法安奈,發瘋似的掄圓了胳膊,這力量之大,把整個身子都帶的蹦跳起來,狠狠砸在他的下顎“狗日的,狗日的。”
“你誰?”
挨了一巴掌,張復漢踉蹌倒下,心和腦袋瞬間僵硬起來。
“我!”栓子牙咬得咯咯作響,雙手抓住那粗大檁條重重揮舞砸在張復漢身上“你怎么不死,怎么不死?”
張復漢被打的滿臉血葫蘆一樣,捂著臉呼嚕呼嚕“你怎打我?”
一股冷風裹挾黑氣涌動盤旋,長明燈瞬間滅了,栓子癱倒在地,恓惶的看左右嚎啕大哭“死了,都死了。”
張復漢費力爬起身,看左右揉眼“這是哪里?”
當他終于看清楚尸體時候,嚎了一聲,拼命的抱起玉蓮慘嚎“咋回事,這是咋回事?”
栓子眼里憋的苦水不斷泄到臉上河衣服上,牙齒咬得像是磨碎了石子的笸籮不斷晃動出令人牙磣的聲音“死了!”
張復漢竟然噎了氣,哭的艱難,張大嘴發不出聲的嚎,栓子看著他,找不到妥帖的話,這個殺人如麻的匪竟然這等的有情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