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如大哥二哥,我什么都比不上他們,軍法不行,騎射也不行,就連我最喜歡的長槍都不能讓我贏過他們。可我有拼命地在練、在學,等我到了大哥二哥的年紀,我肯定不比他們差的。”
他終有哽咽,雙拳也攥得骨節生響,“可為什么是我,為什么要我來這里,就因為我什么都不如他們,所以活該被阿爹阿娘拋棄嗎”
說完,便將頭埋在了抬起來的手肘處,硬忍著哭聲,但不住顫抖的雙肩,仍是暴露了他脆弱的哭泣。
謝不為聽了季慕青一番話,怒氣早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深厚的內疚。
縱使季慕青再如何性格暴躁,但也不過是十五六歲的孩子,放在現代是與他的外甥女一樣大,正是青春期叛逆的時候,有點脾氣也是正常的。
而他作為一個成年人,實在不該與季慕青一般見識,更不該拿季慕青的痛處去傷害一個十五六歲的孩子。
況且,他也十分理解季慕青所說的,被最親的人拋棄了的感覺,即使最親的人也有自己的苦衷,但傷害卻是實實在在的。
就像他幼年被同齡孩子罵是沒有爸爸沒有媽媽的野孩子,就算謝女士當時并不愿意拋下他,而且在謝女士有能力之后一直在盡力補償他,但這句話的疤痕卻早已在他內心生根,他與謝女士只能盡力不去觸碰,卻沒有光潔如初的可能。
幼年的傷痛便深刻至此,更何況季慕青已到了最為敏感多愁的年紀。
謝不為暗嘆一聲,跪坐了起來,一點一
點地靠近忍聲哭泣的季慕青,歪頭低望季慕青埋在手肘處的臉,低聲軟氣道
對不起嘛,是我說錯了,你爹當然不會不要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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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季慕青不為所動,甚至隱隱的哭聲更大了些。
謝不為更是湊近了些,“京城多好啊,有好多好吃的好玩的,都是京口那里不會有的,而且所有人都不敢得罪你,你爹送你過來是讓你享福的,說明你才是你爹和你娘的心頭肉。”
季慕青哭聲一頓,謝不為一喜,以為是自己的勸解有了效果,剛想再接再厲,卻不想,季慕青竟悶悶反斥道“不好京城一點都不好”
謝不為一愣,旋即附和道“是是是,是不好,沒有爹和娘的地方當然都不好,但是我們也要客觀一點嘛,畢竟你問其他人,都會說京城是最好的地方了。”
季慕青竟陡然放下了手,他的雙眼已是哭得有些紅腫,額前的碎發也被手臂壓得亂翹,唯有暗紅色的抹額還算整潔,看起來就像一只可憐巴巴卻又炸著毛呲著牙防備所有人的小狼崽,“即使爹和娘都在京城,京城也不好”
謝不為倒來了興趣,軟著聲問道“為什么呀”
季慕青重“哼”一聲,“在京口,我可以在山林中騎馬打獵,可以在隨便哪條河里洗澡捉魚,可以看著阿爹阿娘還有大哥二哥訓練士兵,也可以跟士兵一起訓練,晚上再一起喝酒吃肉,自由自在。”
他似是陷入了回憶中,語速漸漸變慢,“在有胡人侵犯的時候,還可以和他們一起騎馬退敵,打得他們不敢再進一步,只能丟盔棄甲地逃竄。打跑胡人的時候,就是我們最開心的時候,即使是在冬天,山林里光禿禿的,河水也都結成了冰,但照在我們甲胄上的月光是最好看的。”
他緩緩低下了頭,“可阿爹說,只是月光并不好看,雪,黃河以北的雪,籠罩天地的雪,覆在我們營地里的雪,才是人間最美的場景,他和阿娘都想再去黃河的北方看一看,可怎么也過不去。”
謝不為默然聽著季慕青低聲絮語,他知道季慕青說的是在京口駐扎的北府軍,有平凡的訓練日常,也有不時需要應對的敵襲,更有鎮北將軍季鐸以及眾多將領北伐光復故土的期望。
季慕青盤腿而坐,目光怔怔地看著床榻一角,“雖然阿爹總說我年紀還小,什么都不懂,可我也想和他們一起打仗,想和他們一起去黃河的北方看雪,看一看洛陽是什么樣子的,長安又是什么樣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