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翊只對荀原笑了笑,沒有還嘴之意,只再問謝不為,“你說的可是實話”
謝不為不明荀原之意,卻也不想將心中的想法和盤托出,思慮再三,干脆更加走近荀原,對著荀原的背影躬身一拜。
“那荀世伯究竟想聽什么,是我的私心,還是一些見不得人的念頭。”
這話倒先將謝翊震住了,他完全沒想到謝不為竟然敢如此“劍走偏鋒”,將話說得這么露骨直白,眉頭剛有一動,卻不想,荀原竟在此時轉過身來,哈哈一笑,“那我倒想知道,小子究竟有什么見不得人的念頭了。”
但謝不為卻又抿住了唇,像是不愿多說的樣子,半晌之后才道
“既然是見不得人的念頭,還請恕我不能告知荀世伯了。”
荀原一愣,旋即一笑,蓬亂的長須翹了翹,“你倒是有點意思。”
如此已經轉過身來,他便干脆自己來問“那我也不為難你,就問你,為何要為百姓做實事啊。”
謝不為在心底松了一口氣,“因為,我不喜如今大多世人所崇玄學
的任誕無為之風。”
荀原稍有訝異,下意識看向了謝翊,“怎么你這個子侄倒是與你理念不合啊”
世人皆知,陳郡謝氏乃玄學世家,其中又以謝翊最為典范,若非召于桓氏之亂,謝翊此時恐怕還在東山遨游。
但謝翊并未有任何驚訝或是不滿,而只是頷首道“他們小輩自有自己的想法,我也不會強求。”
荀原瞇了瞇眼,眼角的褶皺便顯,再次看向了謝不為,“既然你叔父并不介意,那你就說說吧,你喜的又是什么啊。”
話頓又道,“莫非是什么老掉牙的之乎者也”
謝不為卻搖了搖頭,目視荀原,眸中似有灼灼之光,“乃是經世致用之道。”
“經世致用”荀原又坐了起來,沉吟片刻道“這倒有些新鮮,你來跟我講講,何為經世致用”
謝不為半垂下眼,“我并不能用一句話解釋清楚,還請荀世伯允許我有冒犯之語。”
荀原毫不在意,“讓你叫我的名字你都不愿,還能有什么冒犯之語。”
謝不為佯裝舒了一口氣,“容我拿荀世伯做比,荀世伯如今住在荒山之中,每日衣不蔽體、食不果腹,就連這茅草屋,也未必能遮風擋雨。
這或許對荀世伯來說,乃是自有一番樂趣,但對普通百姓來說,卻是日日要煎熬之事。”
說到此,卻又不肯再說,是在等荀原的反應。
荀原雙眸中有精光閃過,只道“你繼續講。”
謝不為才繼續道“而今,我若是為了一方之官,必然要想盡辦法解決百姓之苦,但這般就有三個辦法。”
“一則,是為玄學,自是讓百姓視荀世伯為榜樣,要樂在其中,任誕不羈,以養名望,或許今日為民,他日便為官了。”
這是在諷刺魏朝現今的選官制度,非世家出身的人若想為官而不為吏,便只有“養望”這一條路。
就是學著隱士隱居山林,大為出格之舉,讓旁人知曉他不在世俗之志,反而會讓朝廷樂于請之為官。
這下不僅荀原有所怔愣,就連謝翊也眉頭一動,若有所思。
“二則,是為儒學,是要規訓百姓從官府安排,勤懇勞作,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萬不可有出格想法,官府也自會體恤,說不定哪天稅便收得少一些,百姓的口糧冬衣便多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