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不為沒有回答,只將頭埋入了孟聿秋的懷中,是為了逃避。
而謝皋卻在稚子們的攙扶下走了出來。
草屋外高大的枯樹上零落著幾片枯黃之葉,風一吹,便晃晃悠悠地飄在了謝不為和謝皋之間,再微微旋轉幾圈后,終是輕輕落了地。
謝皋沉默了半晌,才緩緩地踏上了那幾片枯葉,走近了謝不為,低聲顫語,“阿寶,你是來看我的嗎”
謝不為聞言握緊了孟聿秋的手,沒有回答。
孟聿秋撫了撫謝不為的背脊,對著謝皋點了點頭,“叨擾謝先生了,我和鹮郎是特意來拜訪您的。”
謝皋一怔,看了看孟聿秋,再看了看躲在孟聿秋懷中的謝不為,很快收拾好了情緒,對著孟聿秋稍躬了身,“那便請貴人紆尊與我回寒舍吧。”
孟聿秋也同樣對著謝皋躬了躬身,“有勞了。”
稚子們好奇地尾隨在后,主
要是圍在孟聿秋和謝不為身旁,但在到了謝皋家中時,又都自覺離開。
在此過程中,謝不為始終沒有從孟聿秋的懷中抬起過頭來。
直到謝皋引了他們坐在草墊上,再兀自“噼里啪啦”地忙活什么的時候,謝不為才終于愿意直起身來。
他迅速瞥了聲音的方向,但在看到謝皋的背影后,握著孟聿秋的手又是一緊。
孟聿秋安撫地拍了拍謝不為的手背,貼近謝不為的耳廓,輕聲道
“謝先生是在為我們準備朝食,要不要留下用一些”
謝不為已是垂下了眼,看著簡陋的草墊上的紋路,沉默須臾,才微微點了點頭。
孟聿秋便對著謝不為笑了笑,“謝先生見到你很是高興,鹮郎,如果你有想問的,不妨趁此機會問他。”
謝不為心下一顫,倏地抬頭看向了孟聿秋。
他并不意外孟聿秋能看出他心中所想,只是他仍在猶豫。
在他聽見謝皋喚他“阿寶”時,腦中便有一痛,似是在自動回想原主的記憶。
但即使他已經想了一路,卻都沒有在原主記憶中找到任何原主與養父養母相處的細節,就像是憑白空了一塊記憶,就連“阿寶”一字都不曾在原主的記憶中閃現。
可他卻又本能地知曉,謝皋口中的“阿寶”就是他。
不等他再細想其中詭奇之處,謝皋已是捧著一大碗面疙瘩放到了謝不為面前已有些破損的木案上。
謝不為的目光掠過了那一大碗熱氣騰騰的面疙瘩,停留在了木案上的破損處,心下便有生疑。
即使他對謝席玉印象并不好,但謝席玉既然愿意在謝皋重病時親自前來照顧,那便可以大略知曉,謝席玉平時總不至于不會贍養謝皋。
不說謝席玉動用謝家財力,只說謝席玉身為四品文官的俸祿,都應當能讓謝皋過上舒舒服服的日子。
可為何謝皋卻還是住在如此簡陋的環境中,甚至還要靠教導村中稚子來勉強糊口
就在他心緒紛亂之時,謝皋又拿來了二副碗勺,再與他和孟聿秋隔案而坐。
謝皋在婉辭孟聿秋的幫忙后,親自為謝不為和孟聿秋盛了面疙瘩。
孟聿秋的那份是由孟聿秋自己接過,但謝不為的那份,卻是謝皋小心翼翼地一點一點推到了謝不為的面前。
謝皋的長眉也已泛了白,眼皮也顯得有些無力,耷拉在清亮的雙目上。
他猶豫了片刻,終是輕輕開了口,“阿寶,這是你小時候最喜歡吃的面疙瘩,要不要吃一點”
不知為何,謝不為在聽到謝皋這句話,竟在一瞬間潸然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