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有大雨將至。
一路上,空氣中彌漫著越來越濃的土腥氣。
直近東城門,那土腥氣便霍然夾雜了另一種更加沖鼻的腥味
謝不為知道,那是鮮血流淌的血腥味。
不知怎的,他心下莫名一懸,馬車還未停穩,他便焦急地越下了車。
東城門處一片嘈雜,卻有軍士組成了一道人墻擋住了城門下的景象,不教外人窺見。
謝不為步履越來越快,不等隨侍跟上,便一把推開了擋在眼前的人墻。
可他的腳步卻驀地頓住了。
原本負責看守東城門的五十軍士,竟全部倒在了血泊之中。
殘肢、斷臂,也隨處可見。
謝不為不由得進了一步,他看到了一張面熟的臉龐。
那張以往充滿生機的臉上已無血色,而是真正的慘白。
但他被割破的喉嚨上的碗大的豁口,卻猶在淌血。
血匯成流,沿著他殘破的脖頸滴答滴答地沒入了已微微泛著紅的塵土之中。
塵土瞬間愈發殷紅,而鐵銹般的血腥味也愈發濃重。
再往他的臉上看去,雙眼并未瞑目。
瞳孔早已渙散,亦有血濺入,卻仍是“注視”著城門。
謝不為掐緊了自己的手,也順著那道猶不肯散去的視線望向了城門腳下。
而那里,更是血腥。
入目便是滿眼的紅,軍士們的血匯成了一條黏稠的河,像一只殷紅的怪物,慢慢地爬向了他。
謝不為面色猝然煞白,呼吸也瞬有一滯。
他不是沒見過血,也不是沒見過尸體。
甚至,早在弋陽的時候,他還曾親手射殺過賊寇。
可他卻從未見過這么多的血,從未見過這么多,從可稱相熟的人身上流下的血。
一時渾身有冷汗涔涔冒出,而再想凝神,卻已覺頭暈目眩。
胃里也開始翻江倒海,不由得彎下身來直欲作嘔。
就在他身子歪斜快要站不住的時候,孟聿秋及時從后半抱住了他,大掌一下一下地撫著他的背脊,給了他最可靠的支撐。
謝不為猛然抓住了孟聿秋的手,并回身埋入了孟聿秋的懷中,聲音已是沙啞似泣,“懷君,那些海盜怎么敢怎么敢”
孟聿秋擁住了謝不為,指腹撫了撫謝不為額角,只是輕輕地嘆息,“鹮郎,這是我們都沒有預料到的。”
沒有預料到之前聞風而藏的海盜,只敢在夜里用火藥偷襲的海盜,怎么會突然在朗朗白日之下,就敢直接圍攻東城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