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還不等他二人親去查看,見謝不為半垂的眼竟忽然徹底闔上,身軀也輕若落葉般,搖搖晃晃著就要倒下。
劉二石趕緊上前,牢牢攙住了謝不為,焦急地喚道“謝將軍,謝將軍”
謝不為聞聲勉力咬住了唇,艱難地睜開了眼。
但在終于燃起的火把之下,以往流光閃爍的眸中,此刻,卻是灰蒙一片。
劉二石神色一凜,再不敢與謝不為多說什么,只道“屬下送您回去歇息吧。”
可謝不為卻緩緩擺首,反握住了劉二石的手臂,徐徐站直了身,半句三喘。
“讓軍士們將稻草人拉上來,我要看看,到底借來了多少箭。”
李濱見謝不為這般的模樣,更是不敢耽擱,迅速傳令,又親自搬來了一個稻草人,當著謝不為的面清點上面的箭矢。
“稟告謝將軍,這一個稻草人上是有九支箭,而我們共扎了五十多稻草人,少說也有四百余支箭”
謝不為嘴角稍揚,慘白的臉上略略浮現出一抹笑,仿佛于風暴中綻開的花,雖是一眼可見的頑強,但卻也無端更顯脆弱。
而他此刻的眼簾也仿似千斤重,只能虛虛半掀,聲近喃喃,“四百也夠了。”
劉二石聽到謝不為這句話,便趕忙再道“您已經有兩天兩夜未睡了,而今夜事也已畢,屬下送您回去吧,城中諸事還需您主持,萬不可再傷了身體。”
謝不為自是清楚自己的情況,這次便沒有回拒。
但在臨走前,卻倏地回身囑咐李濱,“賊寇也知我們現下手中有了四百余支箭矢,明日定不會輕易正面攻城,多半會不斷地派人前來試探騷擾”
驀地有疾風再過,他話未盡,便忍不住咳嗽起來。
咳嗽聲并不大,卻咳得喉嚨中都溢出了血腥氣。
但他也并不驚慌,反而是鎮定自若,像是渾不在意,只稍抿了抿唇,將血腥氣壓在了舌下,略緩了幾息,便繼續道
“我白日時候許會醒不來,城墻上便勞煩李將軍指揮,只謹記,不到萬不得已,不要用箭,至少,要撐過這個白日。”
李濱神色沉重,有些欲言又止,但終是拱手應下。
謝不為這才又略略頷首,在劉二石的護送之下回了縣府,又積極服藥換藥,便再支撐不住,似暈似睡了過去。
濃云漸漸消散,等到了第二日,竟是一個難得的晴空。
也果真如謝不為所說,海盜們因著之前損失不小,再加上知曉軍士們手上又有了箭,便不敢再正面攻城,只不斷地派人向城墻上投擲火
油、火藥。
到了午后,見軍士們實在是輕易不用箭,便只好再運云梯,是起碼要消耗城中箭矢。
這場拉扯一直持續到了日落時分,天色再一次昏暗,海盜們便暫退回了駐營。
李濱與劉二石看著所剩無幾的箭矢,連忙趕到了縣府。
其實謝不為原本還是未曾醒來。
但在李劉二將來到謝不為房前時,候在門外的隨侍許是受了叮囑,便趕緊入室喚醒了謝不為。
李劉二將見謝不為雖面色仍是蒼白,但好在眼中恢復了些許精神,心下便都稍稍松了一口氣。
不等謝不為詢問,李濱便主動上前與謝不為匯報了白日的戰況。
“末將無能,那四百余支箭所剩不多,只怕賊寇再一次襲城,還請謝將軍指點。”
謝不為早有意料,沉吟許久,再道“這次,選兩百善騎軍士,五十人為一組,輪流騎馬出城。
不需太近賊寇,在引得賊營動作后便回城,時間間隔隨機,不可讓賊寇早有防備,等到了黎明,便不再出城。”
李濱雙眼一亮,連聲稱是。
謝不為再詢劉二石,“城中糧草只夠明日了嗎”
劉二石拱手應道“是。”
又面露憂愁,“若是再等不到永嘉來援,賊寇也不需攻城,只將我們圍困起來”
“永嘉援軍與糧草馬上便到。”謝不為突兀地打斷了劉二石,他眸中堅定,“只要再撐過明日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