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安十三年,十月十五,垂拱殿。
國朝例制,每月逢初一、十五大朝,在京五品以上官員皆赴垂拱殿。
可因著這些官員恰恰多為世家子弟,行為散漫,又鮮預朝事,是故,以往大朝告假者甚多,余剩赴朝者便與常朝無異。
然今則不同,卯時才過,垂拱殿外便熙熙攘攘逐漸聚滿了朝臣。
起初時候,眾人還顧及禁衛肅靜,大多便只是相顧頷首示意。
但很快,也不知是誰起的頭,人群之內轉瞬喧沸如云。
細細聽去,諸言諸語中,提及最多的竟是“謝六郎”。
“何大人今日怎么有空赴朝莫不是行散未盡,竟走到這垂拱殿來了還是說,何大人也是想來觀一觀那謝家六郎吶”
“溫大人及諸位同僚,不也都抱著如此心思,怎的偏偏只打趣我”
“這說的什么話,今日大朝,我等自當參朝,哪里就是為了那個謝六郎了”
此言一出,眾人皆哈哈大笑了起來。
便有人再道,“道理是不假,但著實新鮮得很,誰又能預料到,那謝家六郎竟做出了如此驚天動地的大事,如今這風頭啊,怕是要蓋過謝中丞了。”
“哼,確實無人預料的到,但卻也無人不曉,那謝六郎可是與孟相誰又知道,這功勞究竟是不是孟相抬舉的。”
此語落,眾人又皆低低嗤笑,更有甚者,當即便與左右耳語。
正當有好事者欲大談“耳語私言”之時,謝太傅謝翊、王中書王蠡、袁司徒袁璋及庾尚書庾明先后至了垂拱殿外,眾人便不禁噤聲。
可奇怪的是,往日各位肱骨之間尚有寒暄,今日卻各自站定,閉眼假寐,霎時殿外針落可聞。
此番不言不語,倒讓一些人甚不習慣。
逐漸的,便有人大著膽子又低語了起來,“怎么不見孟相”
這人說著,周圍之人便抬眸觀謝、王、袁、庾的反應,見他們皆恍若未聞,這才都暗暗松了口氣。
于是,議論再起。
“倒是你消息太滯,孟相已告病許久了,自受封以后,就連鳳池臺都不曾去過,今日更是不便赴朝了。”
“恐怕告病是假,回避才是真吧,畢竟如今鳳池臺內,可是有那謝侍郎吶。”
“你還真別說,我倒是讓人留意過,孟相此次應當是真的病了,不僅陛下屢屢遣太醫前去看望,這些日子來,孟府的二公子也是四處求醫問藥,就差沒求到佛祖面前去了。”
“既然病得如此嚴重,那怎么尚書省的公文還流水似地送入孟府,我可聽說,這些公文公務,皆由孟相處理,一件也不曾耽誤啊。”
“這還不夠明白我們孟相病得如此重,卻還不誤公事,便是那心病了。”
“心病”
道“心病”那人本不欲多言,但恰好側首瞥見了紅衣一角,正隨朝朝熹光而來,便眉梢一挑,故意朗聲道
“自然是那相思病了。”
謝不為腳步一頓,略略抬首尋聲而望,又轉瞬斂眸,默不作聲地往謝翊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