寢殿中,金爐香暖,帷帳微垂,裊裊青煙與飄飄紗幔一同,緩緩撩動著漸暗的天光。
恍惚間,室內的顏色似被揉成了一團,直教人有些看不清帷帳之內,那不斷蒸騰著曖昧的場景
謝不為一身赤紅衣衫半解,烏黑的長發繚亂地遮住了他半露出的玉白肩頸,卻甚是乖巧地依偎在玄金色的衣袍之內,便像是從深淵之中攀出的一枝惑人心神的妖異紅蓮。
而他一雙如藤蔓般的手臂,更是緊緊纏縛在蕭照臨的腰間。
但即使已是如此,蕭照臨卻并沒有主動環抱這一枝紅蓮,而只是略顯冷漠地,垂眼看著謝不為靠在自己懷中。
仿佛眼前的一切,不過是一幕虛影。
誠如張叔所料,蕭照臨本是氣極,有一瞬更是覺得,他對謝不為的種種退讓、等待,都好似沒有任何的意義,因為這根本換不來謝不為一絲一毫的喜歡與真心。
可他身為儲君,乃是天下半主,又何必一直如此小心翼翼,甚至幾乎是放下了自己的尊嚴,不斷容忍謝不為挑戰自己的底線。
除此之外,他更有一瞬的失望、迷茫與無措是不是,其實他對謝不為的感情,也只不過是一種執念,一種,他從未得到的執念。
那么,如果他“得到”了謝不為,是不是一切都會變得不同。
是不是,這心如刀絞般的痛苦,便都將會從此煙消云散。
于是,在這幾近失控的情緒地催使之下,他黑眸沉沉,解下了大氅,放下了帷幔,掀開了錦衾,并探手至謝不為的衣襟之上,稍有猶豫之后,指腹微挑,略微解開了那赤紅的衣衫。
但如雪的肌膚才稍稍展露于他眼中,他的手卻驀地頓住了
是謝不為似乎略有所察,無意識地握上了他的手腕,口中亦有呢喃。
可他卻沒有勇氣再去細聽謝不為究竟在說什么。
反而像是受了刺激般,猛然將謝不為摟至自己懷中,闔眼垂首吻上了謝不為的頸側。
一時間,室內的氣溫不斷地升高,而原本淡淡的酒香,也遽然變得醇厚,直催人醉。
周圍的一切也似被這旖旎的氣氛暈開,化作了一個巨大的漩渦,逐漸將他二人吞噬。
不久之后,細密纏綿的吻終于從肩頸緩緩移至了唇齒,但在這個吻將要落下的那一瞬,他卻不自覺睜開了眼。
他看到謝不為此時長睫濡濕顫抖,眼尾泅紅漫情,兩頰更是酡紅似霞,美極艷極,宛若一朵含著露水而盛盛綻放的海棠花,令他心顫不已,卻又莫名再不敢繼續。
而在吻停住的那一刻,謝不為也像是不滿足般微微掀開了眼簾,但瞳珠之中卻無甚焦距,這般與蕭照臨朦朧地對視一眼后,又緩緩閉上了眼。
之后,竟是主動地半坐在蕭照臨懷中,緊緊攀住了蕭照臨的脖頸,并用臉頰輕輕蹭著蕭照臨的唇際下頜,似在無聲地催促。
可謝不為這樣的主動,卻讓蕭照臨再也無法進行下一步
。
在謝不為睜眼的那一瞬,他的心像是猝然懸在了云端,他不知道謝不為究竟看到了什么,也說不清自己在期待什么。
但在謝不為主動之后,就像是一切虛緲的情感都終于塵埃落地一般,蕭照臨清楚,即使謝不為并未再喊孟聿秋的名字,也一定是將自己當成了孟聿秋。
何極可笑,蕭照臨眼中逐漸結了一層冰。
他這般,就算“得到”了謝不為,又究竟有何意義,又與趁人之危的小人有何區別。
又和不顧母后意愿,強行與母后圓房的皇帝有何不同。
除了張叔外,所有人都以為,他已經忘了那一個午后。
然而,時至今日,他仍清晰地記得,也是這樣一個午后,他偷偷鉆入了母后的寢殿,準備給母后看他的涂鴉,可卻撞見了皇帝死死地壓在母后身上,露出了猙獰的面容。
而母后則是在痛苦地掙扎。
他頓時大聲地喊叫、哭泣,可,他的驚哭卻并沒有解救母后,反而是讓皇帝愈發兇狠。
后來,母后來到他的寢閣,緊緊抱住了他,微笑著不斷哄慰他道
“阿奴,沒事的,沒事的,母后沒有事。”
他明白,母后是希望他忘了這一切,于是,他便也懂事地裝作忘了這一切。
但,正是在那天之后,他便開始厭惡與旁人的接觸,甚至在初初面對謝不為時,也多有顧忌。
這般,他又怎么能違背謝不為的意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