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遂抬眼向奴仆之后望去,果然瞧見了一個衣著打扮與世家奴仆不同的中年男子。
其人衣衫還算整潔,但卻是一眼可見的破舊單薄。
而局促地放在身前的那一雙手上,滿是洗不凈的塵土,還有不少傷疤,便顯得狼狽,亦與此處格格不入,讓人無法將這艷麗的牡丹花與這等微末之人聯系起來。
可謝不為卻能確定,此人定是培植牡丹花的花匠。
卻又不免有不解之處,如顧莊所說,培植這些牡丹耗費了萬金,但怎么這花匠,看起來倒和路邊的貧苦之人沒什么兩樣。
然而一轉念,也立即明白了,在這些世家公子眼中,牡丹花自然值得萬金,但這花匠,能給他一家老小吃喝已是不錯,哪里還會管他們穿得如何又過得如何。
謝不為心下莫名漫出了幾分寒意,再回眼去看那牡丹花,只覺那紅到扎眼的花瓣,便似血染就。
顧、朱、張三人互相吹捧了許久,才終于想起了一旁的謝不為與蕭照臨。
顧莊見謝不為一直凝視牡丹,眸中便劃過了一抹精光,遂殷切
地問道
dquo謝公子可是喜歡得緊那這盆牡丹就送給謝公子好了。rdqu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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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不為如何不知顧莊話中深意,他要是收了這花,怕也是再不能拒絕顧莊的“別有用心”了。
于是,他從容地收回了眼,再故意挽住了蕭照臨的手臂,粲然一笑道“我與臨哥哥乃是異鄉之客,能沾了顧公子的光在此嚴冬一賞牡丹就已是三生有幸,又豈敢讓顧公子割愛。
況且,就算我們厚顏承了顧公子的好意,得了這牡丹花,我與陵哥哥也是養不活的,又何苦白白糟蹋了。”
顧莊本欲再言,但又瞄到了蕭照臨的面色,竟下意識閉上了嘴,顯得有些悻悻,便也不再提說要贈花。
而在此時,朱丘卻忽然站了起來,環視左右道
“這名花自然需搖曳才好看,我雖不及顧大能拿出這些牡丹,但卻能讓這些花都動起來。”
張斌便奇道“如何動起來”
朱丘拍了拍手,“讓這畫舫游于水面,這花自然就動起來了。”
說罷,便對身側的侍從低聲吩咐了幾句。
張斌見狀又挨到了朱丘身邊,“現下這河里可沒什么水,所有船都只能停泊,你莫不是能引來行船之水”
朱丘一笑,“我還無那通天本事,但你要是好奇,待會兒可以出去看一看。”
他話音剛落,外頭便傳來了一聲巨響,隨即,這畫舫當真動了起來,只是不比尋常游船流暢,而始終有莫名的滯塞之感。
張斌扶住了矮案,穩住了身形,便更覺新奇,倒也站了起來,對眾人道
“那不如一齊出去看看”
顧莊也表贊同,眾人遂緩緩走出了雅間,走到了甲板之上。
外頭的雨還是未停,冷意潮意也更加砭人肌骨。
但謝不為還來不及顫抖,便為眼前的一幕怔愣住了。
只見兩邊原本光禿禿的河岸上,此刻竟站滿了大約幾百個赤裸著上身的纖夫,正吃力地拉著冰冷的鐵鏈,拖著畫舫緩緩前行。
也不過短短片刻,他們的皮膚便被風吹雨打成了青紫之色,而巨大的鐵鏈也壓得他們根不直,只能佝僂著身子,腳步沉重地踩在濕滑的泥土之上,一步一步地向前走。
周圍的一切都顯得如此沉寂,謝不為仿佛聽到了纖夫們吃力的喘息聲、滯緩的腳步聲,以及,痛苦的掙扎之聲。
他僅僅是站在甲板之上,站在青傘之下,站在蕭照臨身邊,都覺雨水冰冷刺骨,便更難以想象,這幾百纖夫都是在忍受什么樣的苦痛。
蕭照臨見謝不為面色霎時有些蒼白,便不顧眾人在場,忙將謝不為抱入了懷中。
而此舉,也自然引起了眾人的注意。
不過,他們只當謝不為是出身寒門,沒見過世面,才有如此反應,便皆哈哈一笑。
那張斌忽然道“言公子是在害怕嗎”